“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努力,争取让这60分派上用场。你在学习上是有天赋的,往前追是很苦,但熬过去也就柳暗花明了。”
“……”
他似乎在安慰少年。
但少年的情绪并未好转。
时间耽误太久了。严舫舟不再听他细说,而是直接把加分确认表递给了他,“早点签名吧。”
“……我非签不可吗?”
“你父母希望你签。学校也期待你能上T大。”
“那您呢?您是我的班主任,对我最了解,我想听听您的建议。”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不切实际的梦想,只会让你在失败后承受更大的伤痛。这种伤痛是很恐怖的,说不定一辈子都痊愈不了。你还是认真读书,找份安定的工作,不要辜负我们对你的期待。”
“不要辜负……我们对你的期待……?”
少年喃喃自语。
最后,他失魂落魄地签了那份加分确认表。
就像签下了和恶魔的契约。
严舫舟再后一次听说少年的消息,就是在葬礼上了。
时隔三年半,他依然忘不掉那个雨夜的噪音。
那一夜,白色的花圈占据了大半视线,正前方的少年在遗照上露出羞怯的笑,烛光映出幽暗的影子,少年的父母痛哭流涕、猜测是不是同学霸凌他,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儿子这么决绝。
殡仪馆宾客寥寥,班上的其他人一个也没来,因为学校封锁了消息,不让他们在高考前受到惊吓。
看到死讯的那一刻,严舫舟觉得一片天旋地转,耳鸣得厉害。
明明一周后就是高考了,一周后他就能解脱了,为何要用如此极端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还要一次性割断自己的两侧颈动脉?这得是多狠的心才能做到?
难道高考对他来说并不是解脱,反而是自由的终结?
因为高考之后就必须按照父母的意愿、走上那条自己并不喜欢的道路吗?
还是因为别的他不知道的原因呢?
严舫舟愣愣地站在遗像前,心里仿佛破了一个窟窿。
他到底有多少不开心,是独自闷在肚子里的?
之前有那么多次机会,他为什么就没有注意到少年的不对劲?
为什么没抛下可有可无的火箭构思,和少年推心置腹地聊一聊?
什么时候,他才能丢掉该死的长辈的傲慢,站在一个无助的未成年人的角度思考他的烦恼?
他忽然觉得很恶心,扶着柱子,剧烈呕吐了起来。
“严老师!严老师!”
家长匆忙跑过来扶他。
没人责备他,他们都觉得他是个不错的老师,劝孩子走正道是对的,他只是说了该说的话,而且他来了之后,班上的成绩确实有整体提升,名校博士毕业的金牌数学老师可不是随便哪里都能请来的。
但严舫舟无法不自责。
他总觉得,自己和少年的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