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言重了,当面让李济下不来台,李济知他脾气,还是好声好气:“你何苦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扯什么天和地,我当然知道医病相依的道理,然而医馆经营,也可说是生意,你求纯粹,你可想过其他人?我就问你,你若百年,医馆要交给谁?”
这句话才把戚思宽问住,他强撑道:“交给谁也是戚家的事,他们既成了戚家的人,便要接戚家的命。李东主要嫌江州日子太过清闲,大可回你的金陵,当天一堂的名医。”
李济见他油盐不进,也被激怒,闷哼一声起身去了,心想,以后再管这老戚头,他是小狗!
正本固元诀传开了,连邻城的人都知道江州出了首好玩的童谣,街上小儿嬉闹时都会唱上两句,远志瞧着,不说倒背如流,也是潜移默化,听说连行走菜贩都要提一嘴,好搭着自己的菜肉卖。戚家自然是高兴,也是功德一件。闵婉为此还去了趟崇山寺,好再求菩萨求几件事,保佑戚家平安。
平安求没求来不知道,却求来了一个宋媒婆。宋媒婆在江州小有名气,专替有头有脸的人家说媒,一张利嘴无人不服,闵婉倒也听过宋媒婆大名,曾想从中牵线搭桥,奈何人压根不搭理,此时到戚家来,让一家子大感意外。
戚思宽和闵婉将人安顿在正厅,大人有事商量,许恒、远志都回房里去,茯苓恰好要拉着远志一起玩,姐弟俩便在房里玩华容道,茯苓安安静静看着远志拼,而远志的心思却飘到了正厅去。
喜鹊端上果子茶点,宋媒婆碍于礼节动了一口,然后放在一旁,先开口:“我先要恭喜二位了!”宋媒婆这厢,两道弯眉,一张笑脸,挤了满脸褶子,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好像说亲的是她家姑娘似的。
戚家二老面面相觑:“这……喜从何来啊?”
宋媒婆清了清嗓子,说:“莫不要怪我说二位糊涂,咱家姑娘也到了该商议婚事的年纪,可不能不上心呢。可问二位,给孩子相看过合适的人家?”
闵婉笑着摇摇头:“我们和她也并不着急。”
“哪儿能不着急呢?”宋媒婆皱了皱眉,旋即又笑起来:“不过咱们姑娘美名在外,二位不急,却有人来托我探口风。”
“这……”闵婉并没立马接话:“宋媒婆,我也是街坊邻里的常听您的名儿,说您配成的对多,能促成好姻缘,可我们就远志一个女儿,若不是诚心求娶的,我们也就不谈了。”
宋媒婆哪儿看不出闵婉只是一开始拿乔呢,尽管心里笑她装腔,却还是笑吟吟的,就是奇怪,一旁的戚思宽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诶哟,好妹妹,你都说听过我名,也该知道我向来是本着良心做事,哪儿会找那不般配的撮合呢!得了,我就直说了,是城南庄家,为他家三公子,要求我来打听。”
戚思宽一听“庄家”二字,就觉耳熟,城南庄家,可不就是两次派人来请他们去问诊的人家么?原来那两次果真有鬼,可见是心术不正,醉翁之意啊。戚思宽难免不悦,若庄家诚心要谈,何不光明正大,大大方方谈,还要以求医的名目先见远志,是怕戚家知道庄家身份,要纠缠他们吗?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
想到那件事的还有闵婉,她余光扫了戚思宽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还在腹诽,那庄家不知卖什么药,死老头也不说句话,让她一人和这媒婆打太极。却说:“庄家?倒也耳熟。”
“可不是!”宋媒婆起劲,还要再说,一旁戚思宽终于开口。
“戚家匹配婚事,为的是真心诚意,看的是孩子为人刚正可靠,戚家不贪图钱财名利,但需得是清白磊落。”
宋媒婆,听戚思宽有拒绝之意,哈哈一笑抢白道:“自然!庄家在江州也算得上官高位重,多少门户相当的世交女子他们都瞧不上,独独钟意戚姑娘,那庄三郎我可见过,清俊潇洒,脑瓜也灵,戚姑娘兰心蕙质之名也是在江州传遍了,如此不正是相配?不是我吹牛,两人任谁看了都是天造地设!”
宋媒婆瞧戚思宽兴趣缺缺,特意压下庄家其实只是有意纳妾一事不表,要让这老顽固知道了,还不得把我打出家门?倒不如先将那庄家诚心吹得花好稻好,让两个孩子接触上,说不准郎才女貌的,见了就如胶似漆,戚家看样子很宠爱这个女儿,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若陷了进去,哪儿有父母不被拿捏的呢?
如此,便也不心急,话也说的模棱两可,直说是来打听,有媒人见证,两人见见,见见又不怕什么,好与不好不还是得见着庄三郎本人才能作数?
戚思宽不言语,闵婉却觉得也是个道理,夫妻俩就算不喜欢庄家行事,又都觉得远志婚事难说,所以但凡有个好机会,也不能就这样放了,以免到最后真把远志拖大了,那岂不是他们的罪过?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到时候再看。
宋媒婆这人,只要不是明确的拒绝,便都不觉得有何不可,反正她做媒人多年,早练就一身本事。
一个勉强算得上有头脸的家庭,能说上一桩高嫁的婚事多少是难求的,从来只有低微者求高嫁,无出其右,只要戚家不傻,她这单亲事就有戏,反正急的不是她。
宋媒婆乐呵呵走了,闵婉和戚思宽却踌躇起来,两个人叫来远志,只想听听她怎么说。
远志知道了来龙去脉,低着头,听出戚思宽话里内疚,怪自己不小心,冒然带着远志去了庄家,中了计。远志耳朵根子都红了,又不能说,阿爹我与庄三郎早见过。只好嗯嗯啊啊的答应着,交给父母做主。其实女儿家若这样娇羞着说听父母之言,多半便是心有所动,也想见一见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