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觉得这是在骗人了?”
其实织罗原本只想打趣,却听远志说。
“已经骗过人了,以后也只有一次次骗下去。”
戚思宽前几日就看出远志心神不宁,交给她的事,做一件转头又忘了另一件,许恒提醒了两三次,都觉出不对劲。待到医馆下了钥,许恒与远志在后院分药,才找到机会问:“你最近怎么了?”
远志满腹心事,无心搭理,就说:“没什么。你把那边的乌药顺气散给我。”
许恒手上照做,耳中听远志的语气冷冷的,不亲不疏,一时不敢穷追,战战兢兢开口:“是,为了庄家的事吗?”
“啊?”远志回过头看他,很是莫名其妙,过了会儿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道:“你倒把我逗笑了,怎么我除了庄家就不能有自己的事了?”
“那倒没有。”
远志本要继续低头弄自己的,却突然转过头,迎着许恒问:“你怎么这么关心庄家?”
许恒瞪了下眼睛,搪塞道:“因为你是我师妹,我只是关心你。”
“怕我嫁人了没人帮你干活?”远志本想开个玩笑。
许恒笑:“你本来也没有帮我干活,说不准未来也是我给你干活呢。”
“那我可请不起你。”
“我是无处可去的人,你不用请。”
远志手一滞,继续忙碌:“你哪里无处可去,我知道宣明堂、顺之堂都想要你呢。”
许恒意外:“你都知道?”
“戚家医馆小的很,进出不过这几人,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我没答应去。”
远志时不时瞥一眼戚思宽的书房,对许恒多少是有口无心道:“答不答应,阿爹都会理解,也不会为了强留你,就断你的路,我知道那两家开的佣金比戚家高出三成,你若要走,也是正常的。”
“我真没答应,而且我也从没想过要离开,我要一直留在这儿。”
远志听出他话中急腔,终于停下手,扭过头去看他,他也不是愠怒,反倒是有些委屈。远志问他:“你怎么了?”
许恒却不知为什么,眼眶热热的,鼻子一酸有点想哭:“没想到,你也盼着我走。”话到此处,更加委屈,将将要哭出来,仿佛需要用很大的毅力才忍住。
远志内疚,却不知为何:“周围人说了闲话?你也不用理他们,他们一直把闲话当饭吃,说说又怎样?下回你还能抓一把鹿茸让他们出血。”
一句话让许恒又忘了沮丧,他知道远志这话多少有些哄在:“我早不做那样的事了,你说不好,我就再没做过。”
“那你不会不开心了吧?”
“我在医馆从没不开心过。”
“这就对了,我们正是向荣的时候,不该不振。”
“可是你这几天却总是郁郁寡欢,神不守舍。”
戳破心事,远志却没有照此将烦恼说给他听,对许恒说这些,没有用。
许恒却道:“你若需要帮助,我尽我所能都能帮你的。”
“我知道你会帮我,可这件事,也不是帮那么简单……”正这样说着,远志抬眼看到书房里的戚思宽放下了笔墨,她匆忙站起来:“师兄,我有事找阿爹,这些你放着,我去去就来。”
也不等许恒回答,便走到书房门口。
这已经是许多次了,许恒只能在她背后默默望着她。
远志并未立刻进门去,许恒只见她左右有些踌躇,但最终还是清了清嗓子,向里面说道:“阿爹,女儿有一件事苦于循因无果,求阿爹指点。”
“进来吧。”
远志掀开门帘进了书房,才在桌前站定,已开宗明义、迫不及待要将刘茵前前后后的病状起伏都道了出来,说完,将刘茵抱恙以来所有医案递到戚思宽面前。
远志这样唐突,戚思宽本是要意外,但她所言又确是紧张之事相托,于是戚思宽也放下手边事务,接过了刘茵的医案:“原来,你这几日心不在焉,是因为她?”
“对不起。”远志想到方才许恒也这样说,可见平日自己犯了错,她很抱歉。
“其实你不找我,我本也要提醒你,你也别怪我老气横秋,每个大夫都要诊治几个病人,且不能顾此而失彼。”
远志脸一红:“女儿明白。”
照戚思宽的个性,话本要说得更严厉,念在女儿也是医人心切,也没有再去苛责,他将目光收回,好专心于刘茵,也想起李济还在的时候,他们便已商论过一番,当时碍于未见到刘茵其人,只能从远志口中转述,并分辨不出,如今再听远志所言,可见,刘姑娘的病恐怕是愈加深了。
远志带着怯意开口:“最近一次她的脉与前几次略有不同,左右人迎三盛有力,左脉口沉略显细且有劲象,右脉沉而细微,我合了《黄帝内经》又参照《金匮要略》和《伤寒论》,阿爹,可是阴阳毒?”
“阴阳毒的可能或有七成。”戚思宽翻看医案,问:“除了医案上写的,你可曾漏掉什么?”
“都在这里了。阿爹,茵姐姐的病,该怎么办?”
“阴阳毒,按你所记症状,当属阳明病,用白虎汤并没有错,有所好转说明你的法子有用。只是,之后的反复,恐怕是旧疾未去,气郁又来,才会如此。”
“那白虎汤可有用吗?以白虎汤为底,病症不同,加以不同药剂辅助,或可有效?”
戚思宽沉吟,端详面前的医案,眉头紧锁,不说话。
远志觉察出他的反常,她很怕戚思宽说出不详的消息:“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