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霁在皇上登基之后就被立为了太子,那时皇帝刚刚登基,根基不稳,一个接一个臣子的女儿被送进后宫,自然,为了安抚这都些女人背后的家族势力,皇帝也流连于后宫之中,一个又一个肚皮吹气球似的鼓起来。
皇帝这才想到,若有母族势力强大的后妃生下皇子,那必然会庞大家族的野心,庞大的外戚很可能架空他的势力,到时候推举幼子登基。皇帝便急急将才刚满六岁的时霁立为太子。
但叶赫氏看不清楚时霁称为太子背后的深意。不是因为皇帝想立时霁为太子,时霁才称为太子;而是因为皇帝需要时霁成为太子,时霁才成了太子。但叶赫氏并不明白,她还认为是皇帝心疼她,因为后宫进了不少女子,才安抚她将她的儿子立为太子。
古往今来,史书中有很多这样的例子,皇帝和太子极大可能不得善终。过早立起来太子,其他的皇子便会将太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皇帝并不会把兄弟之间的你争我夺看得太重,只会认为这不过是小打小闹,太子兄弟都是太子的磨刀石,若太子这把刀磨好了,那磨刀石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若太子这把刀废了,皇帝也能再选一把刀上来。皇宫像个大型的养蛊场,大家都互相撕咬着,想将对方踩在脚底。
没过几年,因为叶赫氏的政治嗅觉实在不大灵敏,拖累了前朝的皇帝,于是皇后叶赫氏渐渐被皇帝厌弃,而辰贵人的进宫则是给皇帝递了最后一把刀。
叶赫氏坐在原地看着皇帝将辰贵人从小佛堂里抱出去的时候,死死地盯着皇帝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只有辰贵人一个人,盈满的柔情像是快要溢出来。叶赫氏突然想起在王府里的时候,还是王爷的皇帝看她的眼神,似乎并没有带着这样惹人沉溺的深情。
辰贵人只是个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女子,而皇帝仍旧如此偏爱她,叶赫氏瘫软在病床上的时候,脑子里自虐似的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皇帝看向辰贵人的眼神,不停将皇帝对待辰贵人的态度与之前皇帝对待她的态度比较,将自己不断拉入自我怀疑的漩涡。
叶赫氏就这样病病歪歪着,直到听闻辰贵人有孕,皇帝将其晋为辰嫔,还说辰嫔哪怕封妃也当得,只给个嫔位着实是委屈了辰嫔,于是重新为辰嫔选了封号,定为“宸”。叶赫氏听到这个封号,一口气没上来,又晕了过去。
宸,北极星居所也。以宸做封号,可以见得皇帝是真心实意地疼宠宸嫔,已经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了。
当夜,皇后病危。皇帝得知这消息的时候,正陪着宸嫔用晚膳。听闻皇后病重垂危,皇帝的第一反应是晦气之语会冲撞了辰嫔,命人将报信的太监拖出去责打。
辰嫔微微笑着劝阻了皇帝,她的汉话突飞猛进,已经可以用汉话正常与人交流:“皇上,我有了身孕,宫中不宜见血,就放过他吧。”皇帝的确没让宸嫔学太多的礼仪,连宸嫔的自称都还是“你”“我”。
皇帝笑得宠溺,刮了刮辰嫔的鼻子:“就你心善。”
辰嫔担忧道:“皇后病重,皇上还是去看看皇后娘娘吧,听雨儿说,皇上应该多去看望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才是皇上的妻子。”
皇帝立马将宸嫔搂在怀里,瞪了一眼身边正布菜的宫女,那宫女腿一软,立马就跪在地上,也不敢求饶。
“别听她胡说,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若不是那群该死的臣子,那叶赫氏早就留不住了。你身边的人都是我仔细选过的,都是顶顶好用的,怎么没见过你说的这雨儿啊?”皇帝状似无意地问道。
宸嫔一脸迷茫地说:“前几日我到御花园去玩的时候,恰好碰见她正在被管事嬷嬷责骂,我看她年纪小小这么可怜,就让她进朝露殿来了。不可以的吗?”
皇帝摸了摸宸嫔的手,说:“当然可以,我的塔娜是世界上最善良的珍珠了,就听塔娜的,我去看望皇后,速速就回,你先吃着。”皇帝说完,站起身来,略微整了整服饰,就乘坐轿辇而去。
宸嫔见皇帝离开,将跪在地上的雨儿叫起来:“起来吧,皇帝已经按照你的想法去看望皇后娘娘了,你可满意了?”
雨儿惊恐地跪下磕头道:“奴婢不敢!宸嫔娘娘在御花园将奴婢救出来,奴婢不敢辜负宸嫔娘娘的好意!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奴婢心中只有宸嫔娘娘一个主子!”
“行了。”宸嫔张开手,看着自己染了蔻丹的指甲,毫不在意地说:“你身上的味道是金缕梅的香气,而我的殿中一直燃着的是皇上命人特制的甜梦,你如何染上皇后娘娘宫中的金缕梅香气的呢?还是说你故意在身上染了香气,想要引起皇上注意吗?”
雨儿跪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辩驳,无论选择哪一个,她都没什么好果子吃。选择是皇后宫中的香气,她其实是皇后眼线的事情就败露了,但若是选择是她自己特意染上香气吸引皇上注意,这样背主想爬上皇上的龙床的宫女,在宫中已经死了几十个了。
她瑟瑟发抖,道:“奴婢,奴婢。。。。。。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她囚禁了奴婢宫外的父母和弟弟,奴婢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奴婢,奴婢。。。。。。”说话说一半,留一半让他人自己补足悲惨的空间,是宫中人约定俗成的生存法则,但是头一次,在宸嫔面前失效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在我面前提起父母又如何呢?我并不懂你们和父母之间的感情是如何融洽,这跟我并没有什么关系,你起来吧,等到皇上回来,你自然能得知你自己的处罚,到时候就把这些话跟皇上说吧。”宸嫔缓缓站起身,身后的嬷嬷扶住她的手。
往寝殿里走了几步,宸嫔回过头,笑得明媚灿烂:“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我只去过皇后宫中一次,那日皇后宫中并未焚香。”
雨儿听罢,浑身瘫软,几乎跪不住了。片刻后,她呜咽出声,一旁的宫女疾步上前堵住了她的嘴,将她拖出殿外去了。
扶起宸嫔的这嬷嬷名叫蓝玉,是皇帝特意派到宸嫔处侍奉宸嫔的。她只是宫中的嬷嬷,并不能对主子的任何做法加以置喙,但她思索片刻,仍旧开口道:“娘娘为何不严惩雨儿,她明明是背叛了您的一片心意?”
“从前总听嬷嬷说宫中人心杂乱,我还是不相信,没想到我顺手为之的善举竟是他人故意设计的巧合。嬷嬷,这宫中除了皇上,竟没有人真心待我了吗?”她将罗汉榻上的一个圆枕滚到怀中抱着,一副迷茫的样子。
嬷嬷见她这幅样子,心中不忍,叹了口气,说:“奴婢虽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伺候您,但奴婢对您也是一片忠心耿耿,那雨儿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人,怎会有管事嬷嬷公然在御花园里责打下人,还故意被您瞧见,那日我又恰好被皇后娘娘叫去给新来的宫人教规矩,是奴婢的不是,若是奴婢跟在娘娘身边,定不会有这起子小人接近娘娘。”说罢,蓝玉跪下深深扣头:“请娘娘责罚。”
宸嫔立马放开怀里的圆枕,说:“嬷嬷快起来,这并非是你的错,往后,嬷嬷还是跟着我吧,没了嬷嬷,我都不知道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了。”她垂下头,像是默默垂泪的样子,嘴角却勾起一抹讽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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