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轿辇此刻也到了皇后的坤宁宫前,他从轿辇上走下来,走过一群恭敬行礼的宫人,进了皇后的寝殿里。
皇后的确是病了,寝殿里有一股浓重而刺鼻的药味,皇后躺在床上,她身边的李嬷嬷正在服侍她喝药。
皇帝见状,有些不耐烦地说:“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装出这副样子给谁看?”他认为皇后是故意在他面前做出喝药的样子博他同情的,没什么好语气。
皇后抬起头看着皇上,皇上被叶赫氏深深陷进去的眼窝吓了一跳,厌恶道:“既是大昌王朝的皇后,竟这样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我看你是根本就没把皇后当回事!”
皇后笑得一脸惨淡,她哀哀泣道:“我没把皇后当回事?我已病了这么多日子,哪里还有什么精力梳妆打扮呢?皇上竟就用这样的理由来责骂我吗?”
侍奉的宫人将寝殿中最大的一把椅子搬到皇上身后,皇上撩了衣袍坐下,开口道:“有什么事?这样着急请朕过来?”
皇后深深地看着这个男人,这个她陪伴了数十年的男人。
她挥了挥手,殿中侍奉的人都默默行了礼后退出了寝殿,她开口问道:“琛郎,你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祁琛,是当今皇上的圣讳,在王府时,她就经常这么称呼他。
皇上听到皇后这样的称呼,一时间还有些愣神,紧接着就立刻换上了一副恶心地神色:“你到底想说什么?”
皇后垂了一会儿泪,说:“我十八岁的时候嫁给你,你当时还是王爷,但后院只有我一个人,你说这辈子你都只会对我一个人好,只会爱我一个人,我也是这么相信的。后来你成了皇上,大臣们都往你的后宫送女人,但你告诉我,你不会爱她们的,你是会宠她们,你只会爱我一个人,还将霁儿立为太子,我也相信你是喜欢我的,我替你处理着后宫的事情,不怨恨不妒忌,但那些女人的肚子还是一个个地大了起来,你可知道,我心里是多不舒服啊!”
皇后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道:“我责罚了以下犯上的宁贵人,你却转身就褒奖她,我责罚了不受宫规的林美人,你也转头就升了她的位份还赐居一宫主位,你这不是满宫里告诉皇后的威严不作数吗?!”
皇上似乎是笑了一声,他看着皇后,像是在看什么好笑的玩意一样:“叶赫氏,没想到你竟如此天真吗?尚书府的女儿,竟这样一副不通政事的样子?也罢,今日朕心情好,与你多说两句便是。”
“你以为你只是处罚了一个宁贵人?宁贵人的哥哥是对抗南蛮的主帅,而林美人的父亲,则是满洲协领,你再我正要用她们家人的时候责罚她们,你说你蠢不蠢?”皇帝讥笑着看着皇后。
“可你说,你是爱我的!但后来那个辰贵人,哦不,现在应该是宸嫔了,你竟对她如此真心!”皇后已经快接近疯魔,她挥舞着手臂,状若癫狂,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皇上。她不在意什么皇后的威严了,不在意什么政事什么母族,只在意皇帝的一颗心到底放在谁身上。
皇帝倒沉默了一会儿,说:“塔娜,她与你不同,与后宫女子都不同。”塔娜没有母族背景,没有家族牵绊,只能依附在皇帝身上。皇上对这种女人是最不能抗拒的。后宫中的女人都各有各的身份,她们都早被家族洗脑,进宫里来只是为了家族昌盛,为家族谋利益。哪怕是满口里说着什么情爱的皇后也一样。做皇后以来她明里暗里提了多少次给她的父亲升职,连她的嫡母她都求了好几个诰命加封。
只有塔娜,孑然一身,满心满眼都只有皇上一人,不会在意什么身后的家族,靠近皇上也不是为了给自己的母族牟利。这种菟丝花一般的女子,才是自觉雄才大略的皇帝喜欢的。
皇后惨然一笑:“是吗,哈哈哈。。。。。。”她笑得低低地咳嗽起来,一脸虚弱:“总有一天,宸嫔也会背叛你!”
皇帝沉醉于塔娜美好印象里的表情一收,看着皇后狼狈的样子,觉得很是讽刺,他突然笑出声,开口道:“不妨告诉你,娶你并非我本意。先帝还在的时候,只有朕和七弟祁臻有一争之力,但七弟最大的弱点,就是他的福晋是赫舍里氏的嫡幼女。贤弟苦于赫舍里氏外戚干政久已,赫舍里长隆那个蠢货,连请安的折子上都自称岳父,先帝定然是要拔掉这颗钉子的。而朕,自然不能太靠近身份过于煊赫的女子,所以选中了尚书府叶赫荣德的女儿,也就是你,叶赫氏虽是世家,但落寞已久,且子嗣不丰,仅有的男丁也不成气候,不必担心外戚干政,这就是我选中你的理由。”
“但没想到,你竟被荣德养成这样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烦,既然你乖,朕也应该给些奖赏,所以才告诉你听了坐胎药,天人感应下的子女才是最健康的。”皇帝笑着说。
“坐胎药?坐胎药?那坐胎药里,是不是!是不是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坐胎!是防止我怀孕的药!”皇后形容枯槁,一头乱发都散在面前,声音嘶哑地喊道。
“当然,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现在才猜出来,果真是荣德教养的好女儿。先帝逮住赫舍里氏越发明显的错漏,连根拔起,七弟的福晋自然不能免责,七弟也受了牵连,被先帝厌弃,哈哈哈,我的好皇后,你明白了吗?”皇帝笑着看向她,一双眼睛里全是摄人心魄的恶意。
皇后突然才反应过来,这些事情都不会告诉她一个后宫女子,政权更替的事情,并不能为外人知晓。她突然涌上一股恶寒,连滚带爬地滚下床榻,跪在地上,邦邦邦地扣头,连额头上扣出血来都不在意:“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一边说着,又向皇帝处爬过去,用手拉住皇帝的衣角,一脸祈求地看着皇帝:“皇上,求求您,看在臣妾为您生育了太子的份上,求求您。。。。。。”
皇帝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诡异的微笑:“太子?”
皇后求饶的声音突然停住了,她不能将太子拖下水,那是她的儿子,也是她唯一的希望了:“不不不,臣妾病糊涂了,臣妾愚钝,臣妾不该攀扯太子,请皇上,请皇上。。。。。。”她一时之间惶然无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皇帝轻轻一动,衣角从皇后的手中滑落出来,他站起身,并不看瘫倒在地毫无形象的皇后,淡然说:“叶赫氏准备送你的庶妹进宫,朕已经封了慎常在了。”
皇后呆愣愣地滑落在地上,跪都跪不住了。前朝的皇帝就是栽在一对姐妹花上,于是大昌王朝的后宫,从不允许同一家族姓氏的女子一起进宫,皇帝说叶赫氏送来了新的女子,那么就是叶赫氏已经放弃她这个皇后了,甚至想让她死掉。
皇帝走出坤宁宫,身后的寝殿传来哀哀的哭泣声。
当晚,皇后惊惧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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