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然道:“难怪我在梦里听到有人喊我,只不过声音都在身后很远的地方。”
“既然听到我们喊,你为什么不回来呢?”皇上问。
“我害怕回头,因为回头是一条黑黝黝的隧道,前面才有一线亮光。”
太后再次抽泣起来:“那是鬼差的伎俩,故意把回来的路弄得很可怕,让你不得不跟他们走。”
“也许吧。”虽然我并没有看到鬼差显形,可是清晰的濒死体验让我疑惑,可能真有类似的东西存在,因为当时确实有一种力量催促我远离亲人跟他们走。
想起梦里的情景,我感叹道:“要不是有皇上的笛音引路,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在望不到头的隧道里,朝着前方的一点光影前行,后面传来的呼喊声让我异常地痛苦纠结。就在这时,一缕笛音如天上的甘泉降落,混沌的心逐渐清明,让我最终冲破了蛛网一样的梦境,回归现实世界。
皇上开心地告诉我:“这一招,还是他们从战场上回来的人告诉我的。说如果有人受了重伤长期昏迷不醒,就在他耳边念叨他最爱的那个人的名字,这样,他心里有了牵挂,就不容易受鬼差引诱了。”
我好笑地问:“这跟吹笛子有什么关系呢?”
提到这个,皇上眼中有着明显的不甘与失落,鼓着嘴说:“我们不知道你最爱的人是谁,念过母后和我的名字,你都没反应,这说明什么呢?说明我们都不是你的最爱!末了还是太医建议,让人吹你最喜欢的曲子试试看。”
“谁说的,我最爱母后了。”生怕太后也犯酸,我赶紧声明。
“那我呢,我呢?”一张急切的脸凑了过来。
“你当然也是我最爱的弟弟了。我就一个弟弟,当然最稀罕他。”
太后坐在床沿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和皇上的互动,这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难道我之前都想错了,太后其实是希望我们在一起的?
不对!我马上就否决了这种想法。如果她真希望,就不会那么积极地撮合我和别人的婚事了。
所以,只能有一种解释:在她眼里,我和皇上都只是她的孩子——亲生的也好,抱养的也罢——都只是她的儿女。既然是姐弟,亲热一点也无可厚非,我又是来自民间、非皇室血统的冒牌公主,只有跟皇上搞好关系,才能确保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不管怎样,太后总是替我着想的。看着她眼底浓重的阴影,我心疼起来,催着她说:“我没事了,母后快回宫歇息去吧,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太后摇着头说:“不用的,你都在鬼门关上了,我还上什么早朝啊。”
我转向皇上:“你也没上?”
他答:“我也没,这几天索性就歇朝了,等于放他们几天假。所以你别担心,只管安心养伤。现在四境安宁,百姓安居乐业,稍微歇几天朝没关系的。”
还安宁呢,安宁我会变成这样?皇上一出宫就遇刺,说出去,外面的人还以为京城的治安有多坏。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于是向皇上打听:“祁云海,你没把他怎样吧?”
“暂时关押在大理寺,等你的伤情再稳定一点,我去亲自审审他。”
我急道:“不要啦,这事与他无关的。当时你背对着他,所以没看见行刺那一瞬他的表情,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的震惊绝对是真实反应,那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太后威严地说:“就算他不是主谋,刺客总是他的人吧,行刺地点也在他的府邸,他照样难逃罪责。”
我抓着太后的手恳求:“母后,不要治他的罪。记得你曾说过,皇上年纪还小,很需要朝臣的支持与拥护,尤其需要四位戍守使的忠诚。祁云海统领着整个东部的军队,势力不可小觑,如果没有确切证据就治他的罪,他的手下会对朝廷有怨望,一旦时机成熟,最先反水的就是他们。”
皇上却说:“如果不是你及时推开我,现在我可能已经不在了,他犯的是弑君大罪,怎么能轻饶。”
“问题是,他不可能弑君啊。古来弑君的人,都是完全控制了天下局势,成了实际的统治者,才最后做掉国君自己上位。祁云海在权势上还远没到这个地步,他弑君等于找死——在自己的府邸当众行刺,也肯定会被当场抓获,自己的军队却在千里之外的地方,远水救不了近火。”虽然打交道不多,但也知道祁云海并不是个莽撞的人,他即使要弑君,也会先部署好一切。
太后和皇上沉默了,我开玩笑说:“挨了一刀的是我,决定要不要治他罪的也应该是我。”
最后,太后答应,可以不定罪,但关押、受审肯定是免不了了,因为皇上在他的府邸遇刺是事实。
动春何限叶
自我受伤到康复的一个多月时间里,皇上没再上过朝,理由是:他要照顾我。
作为一国之君,这个理由是荒唐的,哪有皇姐受伤皇帝弟弟就不上朝的道理?但他打着年幼体弱的旗号,平日里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点风吹草动就不上朝,大臣们都习惯了,所以也没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太后则是白天处理政事,晚上过来陪我吃饭。我的寝室成了临时餐厅,太后和皇上都在这儿作陪,紫薇阁给空下了。
看到这个阵势,太医们每日屁滚尿流,大气儿也不敢出,凡事小心再小心,计议再计议,不敢有丝毫大意,生怕一不小心就丢了脑袋。给我的感觉,整个太医院都在围着我一个人转,每天早中晚三次会诊,外面的客厅里随便用撮箕就能撮到几个名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