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地笑:“皇上想说的话自然会说,皇上不想说的做臣子的便不能问。”
这个人精,才十几岁的人,这些官场的是非倒是懂得不少,怪不得能做皇帝身边的心腹,我暗想。
我知道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便闭了口,末了,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随着车夫长长的一声:“吁—”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小青说,“到了。”便率先下了马车。
我在车内发了一阵呆,直到小青催我,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下了马车。
一路挽着袍裾,很尴尬地沿着宫道走到了帝程殿。
小太监见到陶青后便屁颠屁颠地进去通报了,隔了一会儿便出来娘着嗓子说了一通我们可以进去了之内的官话。
只是我当时已经心如撞鹿般地乱跳,脑袋里面乱糟糟的,也没仔细听到他到底讲了什么。
小青扯了扯我的袖子,示意我跟着他进去。
进了殿内,我随着小青行了跪礼。
“平身吧。”皇帝的语气很柔软,出乎我意料之外。
“谢皇上。”
我从地上起来,偷偷拿眼看了看皇帝,见他穿着一身暗金色祥云纹样深衣,此时正对着桌上摆放的白绢,握笔沉吟。
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他的嘴唇紧抿着,眉头微蹙,却是一副我从来未曾见过的沉静。
我看看小青,他举手在唇边做了个动作,示意我不要出声,以免惊扰了皇帝。
过了半晌,终于见到皇帝的眉头一展,似是突然间豁然开朗。只见他拿笔蘸了蘸墨,便在竹简上挥笔疾书起来,他紧抿嘴双唇,像是胸中憋了口气,等写完了,那口气才慢慢从口中呼了出来,看起来煞是畅快。
我见他搁了笔,抬起头朝我看过来,心头不由又猛得狂跳了好几拍。
陶青抢先说道:“皇上,臣已经将杜康带来了。”
刘锦“哦”了声,随即又微微皱眉,冲着我道:“你这身是什么打扮?”
我刚张了张嘴,听见站在一旁的陶青又说道:“回皇上,只因刚才下了场大雨,杜康被淋了个湿透,臣在匆忙之中帮他我找了套衣服替换,没想到杜康的身板到底还是瘦小了些……”他说到这里已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我在一边傻笑着点头。
刘锦道:“既如此,找人改下大小便是。”他令侍立在一旁的小太监传唤一个名叫“容秀”的宫女。
隔了一会儿,便见到容秀迈着小步,低着头急匆匆进了殿,恭恭敬敬地行了跪礼。听到刘锦的吩咐以后,便领着我进了一旁的偏殿。
她让我在此稍作等候。
我闲着无聊,便打量起了周围。我见这殿的布置素净朴实,一点都看不出皇家奢华之气。殿中唯一惹人眼球的便是秦案上堆积的厚厚的帛书竹简。
出于好奇,我随手拿起一卷看了看,竟发现是古时的兵书—司马法。我对此没做过研究,但一直有听我爷爷说起过,据说流传到现代只剩下五篇。
我心头一动,正要打开仔细瞧上一瞧,却听得耳边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想了想只好作罢。
是容秀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宫女。容秀带头朝我欠身行了礼,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她们已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不由分说地就扒了我的衣服。
我只穿了单薄的里衣,此时双手抱胸,窘迫地要命。
“公子请稍等片刻。”容秀垂眼说了句,算是给我一个交代,便指挥两个小宫女开始忙碌了起来。
我呆立了一会儿,见她们忙忙碌碌地,倒显得我格外无聊了。
便又走过去准备翻翻那些帛书竹简,哪知指尖都还没碰到,却已被容秀给厉声喝止了:“公子,切不可乱翻这些书卷。”
我被她吓了一跳,像是被火烫到了似地缩回手。
容秀怎么像是额头长了眼睛,刚才明明看她低着头在摆弄衣裳的,我讪讪地想。
“容秀姐姐,这儿可是皇上的书房?”闲着也是闲着,我没话找话。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笑道:“自然不是。”
我心里暗想:不是皇帝的书房,那你刚才紧张地鬼叫什么劲儿?
“皇上偶尔会在这里看看书小憩一下,他觉着这儿清静。”她又道。
那不还是皇帝的书房?我不服气地撇了撇唇角。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光景,容秀和两个宫女已将我的衣服修改完毕。她信心满满地让我穿上衣服,竟没多一分少一分,不松不紧地刚刚好。
之前也没见她用什么来量我的身体,一切全凭着目测竟然还能做到如此精确。让我不禁对她刮目相看,赞道:“容秀姐姐真是好手艺。”
她谦虚地笑:“公子过奖了,公子既是满意,容秀也可以跟皇上交差了。”
这便是我跟容秀的第一次见面,印象中容秀是个谨慎而聪明的女人,缺点是行事比较死板,不过在后来的日子,她还是帮了我很多忙。
这又是后话。
回去帝程殿的途中,我心里一直在猜测此次刘锦召我过来的目的。他见了我既然没有用□的目光看我,想必暂时对我还没有什么想法。
我甚至想,他可能还不知道我是男扮女装吧。
那么……
再次见到刘锦和小青,见他们两人正在聊着什么,刘锦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隐隐地透着怒气,小青则在一旁唯唯诺诺地陪着笑。
我发现刘锦的脾气实在不好,我总共就见了他三次,每次都会摆一张臭脸出来。我想,大概就是糖水里泡大的缘故吧,总要时不时地抖抖皇族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