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搬了家之后对这附近还不太熟悉,于是今天便打算下楼买早餐,之后可以在这条街转一转。
他随便穿了件宽松的衣服,看见外面已经升起的太阳后默默往脑袋上扣了一顶棒球帽。刚一推开门,他就看见陈铭正站在对面,手里拎着一袋垃圾,黑色短袖短裤,脚上踩着拖鞋,脸上还有些刚睡醒不久的迷茫,看见李闻虞后慢吞吞扬了下眉笑着:“早呀,小李老师你也出门吗?”
李闻虞眨了下眼睛点点头:“早,我下楼吃早餐,你扔垃圾的话我可以帮你带下去。”
陈铭一挥手:“不用,我也要吃早饭来着。”
两人一起下了楼,这附近的早餐店都聚集在一起,正是饭点时格外拥挤,人声喧嚣。
李闻虞望而却步,开始有些后悔下楼吃早饭的决定,想着要不转一转再回去煮面条吃。然而刚准备开口,陈铭就指着其中一家早餐店的招牌说:“这家有卖豆皮诶,我可喜欢吃豆皮了,小李老师你吃过豆皮吗?”
李闻虞诚实地摇摇头:“没有。”
陈铭立刻兴致勃勃:“那我们去试试看,很好吃的!”
李闻虞欲言又止,最终没好意思拒绝。
人很多,点完餐之后又等了好一会儿,于是等两人吃完早饭后太阳彻底升了起来,直晒得人发慌。李闻虞和陈铭只好大概了解了附近的大型超市和便利店在哪就开始往回走。
一路上日头毒辣,直到进来楼道里才稍稍阴凉一些,李闻虞在心里默默感叹夏天还是少出门好。
陈铭一边挥手给往脸上扇风一边喘气:“太热了,中午还是在家里吃饭好,小李老师你会做饭吗?”
李闻虞想了一下,很诚恳地说:“能做,但不是很好吃。”
陈铭笑眯眯一胸脯,神色有些得意:“我会呀,我爸年轻的时候就是厨师,我得我爸真传,做饭还不错的,要不你中午就来我家里吃吧!”
李闻虞笑笑:“还是算了,我一般中午吃饭都比较晚,一会儿可能还会睡一觉,不知道几点钟能醒呢。”
陈铭有些失落地啊了一声:“那好吧,下次我上超市多买点菜,一定要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李闻虞进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开了卧室里的空调,然后进浴室洗澡。
浓夏日光透过亚麻色窗帘把客厅的每个角落都照得透亮而无所遁形。李闻虞穿着纯棉t恤从浴室出来就感觉到一阵滚烫热意,于是便拿出手机想网购遮阳效果好一些的窗帘。
他手上还沾着一些水汽,点在手机屏幕上不是很灵活,试了几下便打算回房间再看。
与他转身的脚步声一同响起的是“咚咚”的敲门声,不急切,但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很清晰。
这里除了陈铭也没别人会过来找他,李闻虞随手把手机放到桌上就过去开门。
金属质感的门把手同样被太阳晒得发烫,右手搭上去的瞬间李闻虞忍不住缩了下手指,拉开门后迅速抽离,垂着脑袋去看有点发痛的掌心,没有抬眼:“怎么了陈铭。”
楼道里有窗口,燥热的风迎面吹过来,同时还有一道低沉的声音,冰凌似的声线像被蒙上雾气,又透着些喑哑:“手受伤了?”
李闻虞的动作刹那间顿住,坠入冰窟般被死死钉在了原地。
他怔愣抬眼,惊愕万分地撞上那双幽沉冰冷的,天生擅长制造梦魇的眼睛,如同一把刚开封的利刃插进李闻虞的心口,血肉模糊。
李闻虞的脑袋如同过电一般,惊恐地立刻要重新关上这扇噩梦般的门。
裴新站在门口,身后阳光明媚,而他脸上的表情却极其冷漠,长睫毛投下浓黑阴影,深不见底。他看见李闻虞,仿佛早有预料般伸手抵住门,抬脚跨了进来。
“你……”李闻虞后退一步,喉咙发不出多余的声音。
几年时光过去,裴新褪去了曾经青涩的锐气,眉目深沉,取而代之的是更强势陌生的掌控感,周身气质像金属刀尖上泛着的冷光,锋利又冰凉。
裴新扯着唇角,嗓音淡漠,语调缓慢地帮面前的人找回被遗忘了五年的名字:“李闻虞。”
他如同闲庭信步一般朝里靠近,却逼得李闻虞苍白着脸,胆战心惊地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他被一具他再熟悉不过的躯体抵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裴新漆黑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如同审视着自己已经关在笼子里的猎物:“陈铭,是谁?”
李闻虞被这个与五年前一模一样的残酷表情逼迫着,仿佛回到了那年的某一刻,脑子里烫得一塌糊涂。他眼尾不自觉泛着惊惧的红,声音却强行镇定下来,如同淬了一层寒霜:“滚出去。”
裴新伸手钳住他的下巴,力度重地几乎要把他的骨肉捏碎,眼底终于隐现怒意:“滚出去?李闻虞,我找了你五年。”
李闻虞看着他,水亮的目色揉杂着脆弱与真实的迷茫和不解,流转中变出愤恨:“找我?为什么要找我?为什么?”
裴新勾起唇角,脸上出现一丝笑意。古怪,嘲讽,阴冷的笑意:“我想你,我每天都想你,怎么能不找你?”
李闻虞没有听见过比这更让他觉得讽刺的话,他的后脑勺抵在墙壁上,被迫直视对方的眼睛,声音很淡,如同自言自语:“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他尽力逃跑,尽力躲藏,独自生活在完全陌生的城市,几年来连一步都不敢踏入a市。
即使这样,为什么还是要再次被拖入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