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去年刚刚大学毕业,这是她的第二份工作,来之不易。第一份工作也是秘书,当时的上司是个中年男人,有那么点好色,时不时地借机摸摸她的手拍拍她的肩揩油。起初因为工作难找她就忍了,但忍气吞声的结果是他越来越放肆。没办法,她只能辞职走人。应聘这家天都国际时,她暗暗希望未来老板不会也是色鬼一个。面试后第二天就接到霍玫的电话,当时她用很平淡的声音说王总还想亲自面试她一回,让她晚上八点去某某酒店某房间面谈。她一听头皮都麻了,什么面试要去酒店谈?她当然不会去。工作虽然难找,但还不值得把自己抵押上去,心想还是明天继续买人才报看招聘启事吧。谁知次日霍玫却又打电话来通知她被录取了,让她马上来人事部办就职手续。
她很奇怪,嗫嚅道:“我昨晚没去酒店,你是不是通知错了人?”
霍玫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正因为你没有去,才会最终决定录用你。顺便告诉你,这道考题是王总夫人额外加的。”
白露明白了。她就这样意外地得到了这份工作。霍玫是个不错的上司,不难相处。加上工作不累薪水也较丰厚,她干得很开心。她希望能在这家公司长久地干下去,不用再受奔波求职之苦。今晚这个差事不容有失,她暗暗希望章铭远不会太难伺候。
说起来,白露还没有正式见过章铭远。他来公司来得很少,而且基本都是晚上,白天只来过一次,就是上任那天来走了个过场,没呆上半小时就离开了。来与去都被以王总为首的一干头头们簇拥着,有如众星拥月,小职员根本没法近前。他来去匆匆,却一连好几天成为公司女职员议论的重点。她们都觉得尚不足三十岁的章铭远是她们在现实生活中所见的金龟婿最佳人选。虽然长得没有偶像剧中演的那些公子哥那么“如花似玉”,但一张轮廓分明眉目深刻的面孔很有男人味。可惜名草有主,他已经有了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听说目前正在英国牛津深造,准备毕业后就举行婚礼,草根阶层的女儿就别痴心妄想攀高枝麻雀变凤凰了。
雨一直下个不停,淅淅沥沥。窗外暮色渐浓,如玫瑰成灰。白露看看时间,已经等了快一个钟头,章铭远却还没有来。也不知究竟几时才会来,甚至可能临时有状况不来了也难说。霍玫也有一次久候不至,后来试着打个电话过去,接电话的人说他已经喝醉了,来不了了。白等一场,还不能抱怨,下次他说了要来,还是依然要候着。无论如何,只要他说过晚上要来,至少十二点以前必须等候在此。
不过这天白露倒没有等得太晚,大概九点钟的时候章铭远来了,电梯铃叮的一响她就在房门半敞的办公室里听见了,赶紧迎出去:“章顾问您好。”
章铭远一个人闲闲散散地从电梯里走出来,一件名贵西装外套随意抓在手里,领带扯松了松松垂在胸前,细条纹衬衫最上面的两颗钮扣也解开了,露出一段修长的脖子。他应该是刚自哪场酒筵离席而来,一双眼睛含着几分薄醺醉意,身上也犹带幽幽酒香。看见她他有些怔仲地一挑眉:“你是谁?霍小姐不在?”
“霍小姐的儿子病了,所以今晚我留下加班。我是白露,霍小姐的助手。”
他点点头:“哦,那请你帮我开一下办公室的门,再给我倒杯茶,谢谢。”
白露动作麻利地拿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让章铭远进去坐下。再拿了茶杯为他浓浓地沏上一杯酽茶,端去放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放好茶杯后一抬头,意外地正对上他定定凝视的目光,他似乎一直在盯着她看,本来因喝了酒有几丝醉意朦胧的眸子突然变得清明专注,且透着若有所思。
她不觉一怔,不知道他这样盯着她看是什么意思,酒后乱性也不像啊!他的眼睛看起来只会比刚才更清醒。心里终是感觉到不安,她本能地想要离开:“章顾问,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他却不让她走:“请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刚才她的自我介绍显然他完全没有在意,她无奈地重复一遍:“我叫白露,是霍小姐的助手。”
“白露,”他轻轻地念了念,“我以前好像在哪见过你。”
她一愣:“是吗?”
他的目光像两支锐箭牢牢钉住她,突然双眉一扬:“是,我想起来了。五年前,希尔顿酒店。”
仿佛平地起惊雷,白露惊得脸色瞬间苍白。仿佛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全部被抽光了,抽得点滴不剩,整个人成了苍白透明的一张纸。
屋子静极了,只有雨点像漫撒珍珠粒般敲在玻璃窗上的清脆声音。雨声叮咚,把白露从过度震惊的失神状态中唤醒过来,她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恢复平静:“章顾问,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想您一定认错人了。”
章铭远没有坚持,只是一瞬不瞬地看定她,似笑非笑地一扬唇角:“是吗?看来我认错人了,对不起。”
“没关系。章顾问,没什么事那我先出去了。”
说完这句话,顾不上等章铭远的点头首肯,白露便逃一般出了办公室。门外满廊寂静,让她可以清晰听见自己慌乱无助的心跳。似窗外淅沥不休的雨,一下下,一声声,响得急促又零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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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白露来公司上班时,霍玫看到她第一句话就问:“昨晚加班到很晚吗?看你这两个黑眼圈。”
白露勉强一笑:“还好了,不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