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尹讪讪道:“该是没错,她院中有可疑血迹。”张府尹也没料到刺客的同伙竟是名女子,而且还是名看似柔弱的年轻貌美女子。
封沐离起身,缓步朝冉冉走去,滚边袍角在缓行中扬起一波幽光,直在她前方立定,“起来。”声音听似悠然,却绵里蕴威,无端给人压迫之感。
冉冉遂起身,和他面对面站立。四目相接,均波澜不惊,浅笑平和。
“他是谁?”
“不知道。”摇头,她确实不知。
“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实话。
“你们是一起的?”
“不是。”事实。
“他为什么会在你家中出现?”
“不知道。”
弗一出口,冉冉即觉不对,旋即笑起来,眸光流转,流漾着明亮的醉彩。她终究是阅历浅薄,几句最简单的话就轻而易举被封沐离套出事实,刺客的确曾在她家中出没。只这事原本就是他们认定的,也是事实,无需辩驳。
封沐离脸上笑意更盛,他瞳色深黑,乍看笑意款款,细看却是深潭。笑中竟掬起几缕冉冉略凌乱的头发梳理,发丝绕过指尖,触感极佳。冉冉心跳漏了一拍,摸不清他作何想法,却听他温温道:“只要你交出那名刺客的画像,其他的本王可以一概不予追究。”
这算诱降么?冉冉曾听颜青鸾提过沐王的为人,在羽国几乎只手遮天,绝非心慈手软的善类,遂笑着作答:“王爷怕是要失望了,槐花不会画画。”
“是吗?”封沐离的目光在冉冉笑如三月春风的脸上转了几个圈。
冉冉点头,神色平和中透着一股道不明的倔强。
封沐离放开她,转身回去坐下,斜倚在一侧,脸上依旧挂着淡逸的笑,嘴角的弧度似笑似讽,“世上有很多人,是笨死的。”
冉冉莞尔,透澈的眸子迎向他,“横竖都是一死,聪明地死和笨死没有区别,说不定笨死更加爽快一点。”离开皇宫后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面临这种境遇,起初惴惴惶惑,在地牢中呆了一晚渐复平静,既然一切天注定,她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日光透过窗棂铺陈而入,打在封沐离背后,将他照出一个若明若暗的轮廓。侧陈的身体看向冉冉,神色晦暗不明。
屋中一时静寂,张府尹打破沉闷道:“王爷,是否需要用刑,下官瞧这女子口风甚紧。”
封沐离未回答,只随意挥了挥手,张府尹便噤了声,暗忖莫非沐王有意放这名女子生路?似有些不合常理。
此时门外有人通报:“王爷,大人,玉锦侯求见。”
冉冉眼神倏地一亮,嘴角绽出笑意,转瞬即适时掩住。颜绍辞他到底还是寻了来。
封沐离捕捉到她释然的笑容,眼眸轻抬,心中已有斟酌。
门打开,颜绍辞缓步踏入,笑着与封沐离及张府尹打招呼,寒暄过后方看向冉冉,见她毫发未伤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下。他今早起床心绪不宁,赶去冉冉的小屋后发现大门洞开却不见人影,问过邻舍才知昨晚有官兵前去,幸好及时赶到了。
封沐离抬手示意奉茶,动作优游闲适,“不知小侯爷此番所为何来?”
“这位姑娘是本侯的朋友,可是犯了什么事?”颜绍辞也坐下,勾起薄笑,周正有礼,在冉冉看来第一次有了些官场侯爷的气质。
封沐离视线扫向冉冉,笑容意味不明,一旁张府尹忙答道:“这位姑娘涉及昨晚的行刺事件,可能与刺客有关。”
闻言,颜绍辞挑眉,看着冉冉笑声溢出口,“可有证据?”她居然能与刺客扯上关系?
张府尹凝眉,“在她院中有可疑血迹,很像刺客所留。”
“院中有血迹就一定是刺客所留?有人亲眼看到了吗?为何就认定她一定与刺客有关?”
颜绍辞接连发问,张府尹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看下封沐离,讷讷道:“这,确有人……”
“张大人。”封沐离眼神轻轻射出,张府尹察言观色,立时收了口,心中暗觉奇怪,明明有人亲眼所见,为何沐王不让他说出来。
“小侯爷说的有理,确实人证物证均无,仅凭一点血迹,不足以成为证据。”封沐离拿起茶盏,轻呷一口,话未尽。
颜绍辞朗声笑道:“王爷有话请讲。”
自打颜绍辞进来后冉冉便一直沉默,无从插嘴也无需插嘴。她知道有颜绍辞在,封沐离多少得给几分面子,只是台面上的你来我往仍在进行。
封沐离笑容依旧,神色不见丝毫变化,“可是血迹也说明她有嫌疑。更何况她非我羽国子民,说她是刺客的同伙倒也过得去,若然她就此离去……”
冉冉心一顿,封沐离眼神果然锐利已认出她,似乎还有意无意地暗示她可能是他国探子?
颜绍辞也明了沐王并无存心刁难之意,只欠缺双方持和的平衡点,于是吟吟笑道:“王爷说得极是,所以本侯有一折中之法。”
“愿闻其详。”
颜绍辞指向冉冉,眼中带有一抹深意,“本侯能确保她与刺客绝无牵连,不过为了万全起见,她先由本侯带走安置在我颜侯府内好生看管,待王爷将此事彻查完毕后再做最后定夺,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熏香依旧缭绕,香味拢住心思各异的几个人。封沐离眼神微侧,轻风含笑道:“有小侯爷这几句话,本王自当放心了。”
冉冉抬眸,轻呼一口气,也幸亏她真与行刺事件无关,不然必得连累颜绍辞。
两人又各自场面了几句,颜绍辞便携了冉冉告辞。封沐离起身对着冉冉微微一笑,眸子悠然,“本王也宁愿相信姑娘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