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王爷。”冉冉回之笑容。世事古来皆如此,即使她家中曾有不明人物出没的事实十分明显,因着有人庇护,亦可全身而退。去侯爷府只是托辞,一旦走出这扇门,她便安然无虞了。
将门打开,五光十色和云阔天空尽数扑面而来。
封沐离看着冉冉走入融融阳光中,靠着椅背双目微阖,似是睡了过去。
一路垂着头,冉冉自觉无端惹了祸,对颜绍辞心存歉疚,惟其默默。
颜绍辞觉察到她脚步滞缓,打趣道:“早让你和我一起去绵邑你不愿意,现在不还是得和我一起去?”
冉冉偷眼看颜绍辞,却见他神情怡然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心头一暖,舒颜笑道:“颜绍辞,谢谢你,你这个朋友太够义气了。”
颜绍辞毫不客气地点头,“就是啊,遇上我是你的幸运。”心里微微被朋友二字触动。
刚住了不久的温馨小屋,就这么告别了。
回京城的马车中,坐在轻裘丝缎垫上的颜青鸾闷闷不乐一声不吭,冉冉也感觉前路茫茫不发一语,只颜绍辞靠在窗前浅笑连连。
傍晚时分,马车到达京城。
匾额上“颜侯府”三个大字苍劲有力,青石围墙高达丈许,朱漆大门敞开,长长的台阶旁是四名鲜衣亮甲守卫,见到颜氏兄妹便深深行礼。
颜绍辞已数月未回府,这番回来,自然全府尽数相迎。府中人更听说小侯爷另带了名年轻女子回来,越发引起大家的好奇,各个角落都掩藏着窥伺的眼。
冉冉进门时差些一脚踩空,原来颜侯府的门槛比一般府邸高出一些,颜绍辞笑着服了她一把,“小心点。”
“没事。”冉冉提着裙摆,回头看了眼门槛,心头闪过一丝异样。
颜侯府内极为清雅,老侯爷秉着低调之态,府中未大兴土木。园林式风格让见惯了红墙高瓦崇楼层阁的冉冉耳目一新。
踏上曲折的回廊,颜绍辞笑道:“槐花,以后就安心住在这,没事了。”
冉冉无意识点头,看着旁边一道拱门失神,忽的眼前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像:一个咿咿学语的幼女在拱门边噗通绊倒,一名温柔的女子小心将其抱起走入院内。身影如涟漪,在一层层水纹扩散中逐渐消失。
“槐花,怎么了?”
冉冉收回心神,茫然问道:“颜绍辞,这道门内是不是有一棵大树,叶子很大的那种?”
颜绍辞略一思量,“没有吧,哪来的树,我怎么不知道。”当下便拉了冉冉前去为她准备的房间。
正在打扫庭院的中年长者韩伯瞧着他们的背影愣神,寻思着那位姑娘怎会知道雨桐苑门内曾有一棵很大的芭蕉,那棵芭蕉早在十几年前就已被雷劈毁。
月纱渡窗,清辉潜入永央宫。宫内尘埃遍地,自香儿离开后这里便彻底没了生气。
初夏的夜晚尚无灼灼热浪,风取花香,亦带虫鸣。皑皑月光相衬,空空如也的庭院顿生凉薄之意。
永央宫正殿内长几上,薄薄的一层尘埃如霜般附着其上,居中几条深深的纹路,赫然便是一个“冉”字,在微弱烛光中若明若暗。
今日是卞修生辰,曾经很多个这天的早上醒来,都会看到比骄阳更绚烂的笑脸出现在床前。那样的笑容是不带停顿,径直走进心里的。只是斯人已去,笑容亦不复闻。
宫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卞修眉微皱,在看到来人是林清后方才缓了神色。
“臣遍寻不着皇上,才来永央宫,请皇上恕罪。”林清魁梧的身体弓了个礼,脸上带着一丝迫切。几处寻不到主子的身影,他猜测必是来了永央宫,果不其然。
“什么事?”幽漠的语调不见愠色,双眸垂下,掩住神情。
林清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裹置于长几上,冉字被覆住。打开,内里的物件在淡淡光线下幻光流彩,璀璨生辉。
“暗寻的侍卫最近寻获几样东西,臣刚拿到就急着来给皇上过目。”
卞修拈起其中一件,眼中乍现几抹微火。
“这些出自南方一商贾人家,那位夫人声称是在卢城一间当铺所得,约是年初的事。暗卫们又循着找到那间当铺,当铺老板说是去年冬天一位年轻姑娘拿去的,当时他还因为怕这些贵重东西来历不明犹豫了很久,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卞修笑了,带着流萤浅光的双眸清澈无尘,一勾一转都动人心弦。
林清亦笑道:“所以臣猜测皇后娘娘没事,那名刺客没对她怎样,不然娘娘不会单独一个人,财物也未失。”
“没事就好。”卞修低喃一句,嘴角笑意如杨柳拂水般轻柔。
兜兜转转寻了近半年,终于有了确切消息,林清也着实松了口气。感觉到卞修的开怀,林清又道:“皇后娘娘暂时未有下落,侍卫们正在各地寻找。”
过了半晌,“不用找了。”
林清讶然,以为自己听错,抬眼小心求证道:“不用,再找了?”
卞修点头,笑意拂来,带着丝丝亲昵,“就让她在外面好好玩吧,她该有另外的生活。”从前她时常嚷嚷着要出去,现在终于达成心愿。
林清不甚明白,只默默地看着主子。旁人不知情,他却看得分明,主子明着冷落皇后,实则经常夜半潜入永央宫,只是他身手不凡,永央宫守卫未曾发觉。
“皇上,真的不用再寻找皇后了吗?”林清不死心,复又问了一遍。
卞修轻摇头,“不用了,只要她没事,其他的不重要。”
这个结果,也许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