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曦淡淡地看着那个摆到一旁的精美木箱,唇边勾起一丝略带嘲讽的美丽弧度,不卑不亢地福身应道:“陛下有心,民女谢主隆恩。”
公公没再多看她,也福了个身才告退离去。洛曦闭了闭眼,没有再看那箱子一眼,只缓缓踱到桌前坐下。
而已经和洛曦混熟了的青柳,此刻却很没规矩地率先打开了那个木箱。箱子还没有全开,她就发出一声惊呼,然后迫不及待地提起一件衣裳扬开在洛曦跟前,嚷道:“小姐!这可是西域进贡的芸柳丝啊!那西域使臣刚拿来的时候,有几位娘娘都想要,皇上却竟拿来为你裁衣了呢!”
洛曦瞥了那件薄得跟纱似的“衣裙”一眼,懒懒地挪开了目光,这东西,她本就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偏生还要套上那么大的名头。
见她不理不睬的样子,青柳皱眉,嗔道:“小姐,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呢!你怎么都冷冷淡淡的样子?”
洛曦撇撇嘴,皇帝选在这个时候把东西送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无非是要看她今晚是否会妆点上他的赏赐,盛装出席。
洛曦明白,在这里,每走一步,都有无数人看着,皇帝此举,无疑是个试探。
这所谓的西域贡品,既然是后宫里那几位娘娘都见过的,她今晚若穿来出席那样的盛会,无疑是树大招风,还未进宫就先行树敌。
她都还未进宫呢,就要为自己铺成一条死路?洛曦可没有这么傻,但皇帝已经为她能否顺应宫中的生存规则定下重重考验了。
这一瞬间,洛曦几乎想换上那身轻薄的衣裳,好让皇帝以为自己不过是个爱慕虚荣的草包,压根不适合呆在后宫。然转念一想,皇帝看中的,不过是萧家的靠山,就算她貌丑如鬼,他恐怕还是要娶的。既然如此,何必让自己过不去?
于此,洛曦的心情只能更为低落。她轻叹一声,她吩咐道:“青柳,去将我那身海棠色宫装取来。”还好,萧立命人给她准备的行装里,应对各种场合的衣物都备齐了。
青柳却略有些犹豫,试探着问:“小姐……今晚不穿陛下赠的这身么?”
洛曦有些无力地扬了扬手,闭着眼说:“收起来吧。”
“那,这些珠宝呢?”青柳又掂起箱子里几件华贵的首饰询问。
洛曦一概摇头,只说:“不要再动那箱子里的东西了,拿进去收好。”
“哦!”青柳虽然感到可惜,还是乖乖听话,把木箱捧到内间收妥,又翻出她要的衣裳。
洛曦草草地吃了些糕点,估量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才着青柳帮她换了宫装。娇艳的海棠色更加衬出洛曦的一身雪肤冰肌。洛曦拨弄着平日公主妃嫔们探访时送来的饰品,略略寻思了下,挑出了几件,让青柳替她戴上。
鎏金杏花簪是邓贵妃送的,红榴石耳坠是云贵人拿来的,碧翡镯为玉清公主所赠……洛曦偏头细想,脑子里一一过滤名单,宫中那些凡是与朝廷重臣有直属亲戚关系的女眷,可都是不能忽略的。
睁眼,她问:“上回,芳嫔来的时候,可有送什么饰物?”
“啊,有,芳嫔娘娘送的是这件呢!”青柳从一堆东西中挑出一条银丝串起的珍珠链子,粒粒珍珠大小匀称,圆润有光泽,一看就知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戴上吧。”芳嫔是御史的亲侄女,而御史的朝中地位仅次于宰相萧立。
“可是……这……跟小姐的妆扮不大相配耶!”青柳比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
洛曦脖子上已经挂上一条缀以琥珀圆雕的颈饰,珍珠链过长,若一同挂上,确实不伦不类。洛曦想了想,接过链子,缠坠于腰间,竟刚好适合!无暇的纯白趁着艳丽的衣裙颜色,很是相衬,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平添几分飘逸。
青柳未曾想过项链竟可用于此途,连胜赞叹不已。洛曦却只是揉揉眉心,显得有些倦意。想当初,她虽然什么都不懂,却每日过得欢快轻松。现在,学的东西多了,要想的也同样多了。就连穿着打扮,都需要认真思量一番。再这样下去,她不英年早逝才怪!
转头望向镜中女子,洛曦竟生出几分陌生的感觉来。若是长久地处于这种地方,是不是终有一天,她也会迷失自己,再也找不回那个天真无邪的洛曦了?
但,萧晚他们回来了。她找不到的出路,或者,他们能为她开辟。因为,她是如此相信着他们,由始至终,未曾动摇。她愿意去相信,就算是皇帝下旨,以萧晚的卓绝才智,以离歌的过人天赋,还是有机会带她脱离后宫的!
提起曳地裙摆,洛曦毅然踏出了房门,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眉宇间,因为即将到来的重遇染上了无尽的欣喜,带得她的俏脸无比生动。
玩笑
觥筹交错,奉承四起,自进城后,诸如“少年英雄”、“神勇英武”之类的溢美之词不绝于耳,让离歌一行人不觉厌烦。但相较之下,惟有萧晚,悲惨不已。
离歌面冷,不管对谁都冷冰冰的,再是位高权重,也爱理不理,让人望而生畏。即便是在朝堂之上,圣上面前,他也是那个样子,众人自然对他的冷淡不怎么上心。为免自讨没趣,自不会主动招呼。而柳云飞品阶略低,应酬不多,乐得轻松。
唯独萧晚,因为笑脸迎人,态度谦恭,又是宰相独子,自皇帝举杯之后,就被人重重包围,无法脱身,就连满朝文武皆认为孤高难接近的御史王常,今夜竟也一反常态,主动走向萧晚,道贺之余,更是连番暗示他那未出阁的小女儿刚过及笄,听闻他屡出奇谋助银甲军获胜之后,便心生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