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也是下了功夫的,大概都是从蔺丞相那知道了宋扬贪财,所以大部分送的都是值钱的东西。
有金玉雕琢而成的绵羊——大概是因为羊与宋扬的名字同音,还有金镶珠翠软手镯、夜明珠、金镯子,那镯子看着挺大,宋扬以为是手镯,结果手掌都兜不住,他往脚上一套,大小居然刚好。
金脚镯——他一想到这个称呼,自己都乐了,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笑。
“杨兄清早兴致颇高啊。”
从宋扬身后传来声音,他回头一看,是林流熙。
“早啊林兄。”
林流熙走近后,宋扬还把自己盘中吃剩的一个包子分给他,“将就着吃点,不够让下人重新做一份。”
“够了。”
林流熙慢吞吞吃着包子,看宋扬一边拆礼物一边对着礼单上的名字。
有时候会被礼物的价值震撼到,有时候还会被礼物逗笑,比如他此刻手上拿着的银子铸成的痰盂。
“这东西怪有意思,痰盂还得做成银的,怎么,银的难道还能让吐出来的污秽之物变得不污秽了?”
林流熙也笑着摇摇头表示不解。
他昨夜醉前和今早醒后都在想一个问题,宋扬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杨宋吗?他不是没听说过皇帝十分爱重身边的太监,他也打听过那个太监就是宋扬。
只是他很难将那个洒脱不羁又真心鼓励他去科考的挚友杨宋,和昨晚那个私交官员又善于阿谀奉承的宋扬结合在一起。
林流熙只觉得他有许多个面孔,有的看着贪财,有的看着仗义,不知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可此时又看他这副一惊一乍的傻模样,只觉得他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他。
林流熙叹了口气,他曾经在祖宗牌位前发过誓,一生忠心为国,为君效力。不做贪官,也坚决不做结党营私的勾当。
但他不确定,宋扬会不会变成前朝里那些祸乱朝堂的大宦官。
宋扬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知道他昨晚肯定心里不好过——毕竟他在原书里那么廉洁正直,从来都是独善其身,不与别的官员虚与委蛇,要不怎么会被三贝勒嘎掉呢——李成玉欣赏林流熙,要拉拢他进自己阵营,但林流熙不从,就被秘密杀死了。
“林大人,怎么愁眉苦脸的?包子不好吃?是不是手艺不合胃口?”宋扬放下手中刚刚拆出来的一对金雕小鱼,“来人。”
一旁站着等吩咐的下人连忙跑上前来,“大人有何吩咐?”
“去西街买两碗豆花三个烧饼回来,林大人的豆花要甜的还是咸的?”
“……咸的。”
“两碗豆花都要咸的,快去。”
宋扬见人走了,院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才缓缓开口,“林兄有何疑虑,尽管开口。”
“我只是想问,当日杨兄鼓励我参加科考,是为何?”
“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才。”
刚刚还想着,宋扬可能在自己科考这事上做过文章,得到回答后的林流熙松了口气,又问,“杨兄与蔺丞相是何交情?”
宋扬凑近他小声问了一句,“林兄以为呢?”
“若凭所见,应当是极好的交情。但我不觉如此。”
林流熙眼底有一股执拗,仿佛认定了宋扬是什么样的人,任凭他表现得再像个贪财又与蔺丞相私下勾结的宦官,林流熙都不肯信。
“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宋扬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回答,却已经回答。
等下人把饼买回来,就看到林流熙也蹲坐在地上,和宋扬一起拆礼物,叠得跟座小山似的礼物拆了一个早上才算完。
林流熙也才带着陈静兴离开福履轩。
名单被宋扬收起来了,礼物好看的摆在主厅的橱柜里,贵的摆他房间里。
下午他回宫前,处理完朝堂事的蔺丞相还来坐了一坐,他身后带着四个仆从,抬进来一箱东西,宋扬打开一看,正是公主和驸马成亲之时,蔺丞相送给他的那箱金子。
“公公寄在老朽那的东西,如今总算能够物归原主了。”
宋扬笑呵呵地,指挥着下人把东西放进库房里,库房的锁是他早晨刚从大街上抓了一个锁匠新配来的。
把一箱金子锁进自己的库房,钥匙被他仔细地藏在衣衫内侧。宋扬才有了踏实的安全感。
蔺丞相心情也大好。
他信任宋扬,带着宋扬见结交的大臣们,除了信任外,也是觉得宋扬已经是实打实的一条船上的人——他送了宋扬这么多金银财宝,还费心思造了个宅邸送给他,说出去任谁都不会相信两人之间没有勾结。
宋扬不可能背叛他,也不敢背叛他,现在的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下午宋扬才回到宫里,还带了李瑾玉爱吃的那家驴打滚和烧饼——他出宫给小皇帝带吃的次数多了,小皇帝都开始挑挑拣拣,甚至有了自己喜欢的口味和不喜欢的店铺了。
烧饼里有肥肉的他不吃,糕点不甜的他不吃,太甜的他也不吃。
没想到宋扬晃悠到乾清宫外,远远看过去都感觉乾清宫气氛的压抑。
而在殿外候着的谷荔看见他瞬间两眼放光,小步跑上前问他,“你怎么才回来,陛下从昨晚找你找到现在了!”
“我这两日都不当班,都和陛下说过了出宫去了,还问我干嘛?”宋扬莫名其妙,怎么着,不上班还得打卡啊?
“是不是你们差事没办好?”宋扬又问了一句。
“你自己去问陛下吧,陛下都气得没吃好饭。”
谷荔不再多说,把宋扬往前退了几步,催促他赶紧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