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咬了咬牙,拿着刀的手又往里使了使劲儿,疼得谢元低哼了一声,说:
“你老实点,要不然我这刀子直接就进去了!”
站在一旁的沈留祯明显哆嗦了一下。
谢元咬了咬牙还是没说话,一双眼睛恨得发红,但只是将按在门上的手掌慢慢举了起来,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
周秃子这才稍微放了心,慢慢松了横压着她的胳膊,改为伸手去揪她的衣领子。
谢元缓缓地离了门,垂着眼睛看着自己和门的距离,计算着将够自己转身的时候,不顾腰上的刀尖儿,猛地一个转身,手指弯曲,冲着周秃子的喉管就戳了过去!
周秃子只觉得手上的刀一滑,刺向了虚空处,紧接着谢元的指关节像是一个钳子样就由下往上击了过来!
速度如此之快,他只来得及闭上眼睛!喉咙一痛,像是一只铁锤砸在了他的脖子上,空气顿时断了,心脏猛地一缩。
周秃子眼前发黑,喉管像是裂开了似的又干又疼,他捂着脖子不由自主地往后踉跄了一步,脑海中才冒出了一句话:我完了……
早就等待时机的沈家亲兵拔刀出鞘,一刀插入了他的心脏,又利落的拔了出来。
周秃子躺在地上,鲜血汩汩流出,不甘地瞪着眼睛,浑身抽搐。
屋子里的孩子们见此场景,不由地惊叫出声。
“里头的人都出来投降!不投降者视为敌寇,杀无赦!”
刘亲兵顺着门缝向外看,只见外头的北夷骑兵远远地骑在马上,眼睛一直盯着他们这个地方,十分警惕。
他转过头来说:“他们骑兵人数少,怕有埋伏不敢进来搜……咱们还能再躲一会儿……你没事吧?”
他见谢元摸了摸自己的腰,抬起的手掌上沾了血,不由地语气一沉,担心地问。
“我看看……”沈留祯哆嗦着说,连忙去看谢元的伤口。
害怕么?
谢元恨地咬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地上的死尸,脸色苍白。
“还好……还好,只是割了条口子。”沈留祯语气都发了颤,“阿元,你胆子也太大了,万一扎进去怎么办,会死人的!”
说着就要撕了自己里衣的布料给谢元包扎,可是他撕了半天都撕不动,还是旁边的亲兵上了手帮他撕开的。
“笑话了,我要是能栽在这么个货色手里,我都对不起自己每天受的那些苦!”
谢元嘴硬,但是眼睛里头的些许惊慌的神色还是出卖了她,毕竟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说一点都不害怕是假的。
外头突然一声急迫地呼喊声,声音高的就像是一只将要被放血的猪:
“我投降我投降!……这里头有本郡郡守谢昀的儿子和沈庆之将军的儿子!”
谢元连忙扒着门缝往外头看,只见一个穿着蓝灰色的男人背对着他们跪在北夷人骑兵的近旁,指着身后大声呼喊着,扭过头的瞬间,谢元看清楚了,是周秃子手下之一。
谢元在心里头骂了句娘,转过来恨恨地说:“早知道这些人就该全杀了!”
这般狠厉的话从她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着实让所有人都震了一下,瞬间安静。
“谢哥哥……”凝滞的气氛中,围在关义飞身边的一个女童胆怯地叫了她一声。昏暗的光线下,谢元以为看见了寻丫那双明亮又腼腆的眼睛。
可惜并不是,寻丫……
谢元的眉目伤感起来,狠厉消失不见,抿了抿嘴唇。
外头出去投降的人越来越多,紧接着有更多的人都主动作证,说谢元和沈留祯伙着一群流浪儿在一起。
而那些人,从前也多得是对着谢元和沈留祯感恩戴德的,如今却也是这般卑劣的模样。
刚刚还因为被出卖而愤恨的谢元,此时眼睛望着外头,脸上全是失望。
沈留祯给谢元缠腰上的伤,听到外头的动静也停顿了一瞬,但很快便释然了,小心翼翼地给布条打了个节,说:
“大家都是普通人,面临生死危机时,能有几个不自私?人之常情罢了。”
这话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我们怎么办?”关义飞捂着身边的孩子们,紧张地问。
三个沈家的亲兵互相看了一眼,也是面面相觑,愁眉不展。
沈留祯此时说:“义飞,你带着他们先出去吧。老师曾经说过,北夷鲜卑虽是胡人,但是一直在学习汉人施行仁政,想必不会无故杀俘,更何况还是一群一无所有的难民,杀了也没有收益,他们应该不会做这种浪费箭矢的赔本买卖。”
关义飞沉默了一会儿,他无法分辨沈留祯的判断正不正确,他只知道,他的爹娘就是死在两方的战争中的,还是分了胜负的战争之后。
战争中人命犹如草芥,死了也就死了,平常的跟喘气一样,就像刚刚倒在外头的那些人。
他不想出去冒这个险,他觉得这个四四方方的小屋子,是最后一层保护壳,有总比没有好。
于是半晌问了一句:“那你们呢?”
沈留祯似乎看出了他犹豫的原因,认真地说:
“你们跟我们在一起不安全……我和谢元会被当做破城的人质,这个地方恐怕早就被外头那些人供出来了,他们迟早要过来搜。你们先出去,我们也会换地方躲藏,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看看有没有转机。如果北夷人问起你我们的下落,你就照实说,反正他们也只能进来搜。”
关义飞这才反应过来啊。是啊,迟早要搜过来的。刚刚北夷人都说了,不出去就要被杀……
他又站着犹豫了一会儿,外头出去的人越来越多了,黑压压的跪了一片,求饶和祈怜的声音此起彼伏,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