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曜惜字如金道:“不。”
嘉月暗暗恼恨自己嘴快,后悔的要死,面上仍撑着笑道:“我让人去外头馆子里问问,看看可有做好的?只是怕外头的东西不干净。”
沈曜仍道:“不。”
嘉月这下真的没法子了,她只想跪下求沈曜宽恕她这一次,又不敢真的跪下。伺候了沈曜几年,嘉月极了解他的性子,若是此刻跪下,在沈曜眼里不是求情而是威胁,此事就更不能善了了。
嘉月不安的僵在原地,明明是冬日里,她却感觉后背隐隐有了汗意。
是屋里的炭火烧的太热了吗?嘉月胡思乱想着,直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听到自己砰砰跳的不同寻常的心跳声,她才后知后觉,是自己在紧张惧怕。
“我难道不知道。”沈曜忽然道。
这似乎是个问句,可沈曜语调太平,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他甚至没有看着嘉月,只是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嘉月不明所以,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
应声。若是要应,又该说什么?
但沈曜并不需要她应和,他起身朝外走去,淡淡道:“你说的原本就是事实,是我迁怒与你。”他仍冷冷的,意思却温和了许多,“与你无关。”
嘉月见他话多了起来,便知这是不会再追究她的意思,她悄悄吐了一口气,不敢细思量沈曜话中的意思,只安静的跟在沈曜身后一步处。
用过午饭后,沈曜无精打采的听陈嬷嬷讲了会儿大闹天宫的故事,就说要去睡了。
陈嬷嬷伺候着他躺下,等他睡熟才慢慢的退出去。
“棠儿先去守着哥儿。嘉月,你过来。”
上午的事,嘉月没敢告诉别人。陈嬷嬷护沈曜宛如老母鸡护小鸡,要知道自己惹恼了他,自己必得吃一顿派头;舒云跟她一样,她们一起被选来伺候沈曜,在沈曜跟前谁也不比谁有面子;其他小丫头就不必说了,没有一个能指望。所幸沈曜不再计较,嘉月便以为这事已经翻篇了。
然而,吃饭时,沈曜明显没什么胃口。陈嬷嬷劝了又劝,他也没多吃几口。要知道,沈曜病的时候也没耽误过一顿饭,上次吃不下去饭,还是因为沈老太傅去世。
嘉月心知躲不过去了,与此同时也重新衡量了一下林家姑娘在哥儿心中的地位。
陈嬷嬷和嘉月一前一后进了陈嬷嬷的屋子,陈嬷嬷在五足圆凳上坐下,开门见山的问:“你今日跟着哥儿去的,这是怎么了?回来
竟连饭也不吃了!”
嘉月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
陈嬷嬷听罢,倒没像嘉月以为的那样大发雷霆,只是叹了口气道:“哥儿翻过年去也才七岁,还是小孩子心性,你这样贸贸然的跟他说这话,他心里可不得不痛快?”
嘉月道:“哥儿后来不说话,我也不敢问,嬷嬷……还得请您去问问,压在心里总归不好。”
陈嬷嬷微点头,道:“只能如此了。只是……”说着,她严厉了神色,“你要记着,只有世子是你的正经主子,纵然世子宽容,你也不能太放肆了。”
嘉月垂首道:“是。”
陈嬷嬷厉声道:“今日的事,就放在你心里,旁的人一概不准说!”
嘉月跪下道:“嬷嬷放心,我发誓,绝不外传!”
陈嬷嬷点点头,道:“你去厨房看看哥儿午睡起来后要吃的点心做的怎么样了?要他们仔细些。还有那个佛跳墙,先让他们把食材准备好,等我再问了哥儿,再说做还是不做。”
“是。”
陈嬷嬷再回到沈曜床前坐下时,他正皱着眉睡的不安稳,陈嬷嬷轻轻拍着他的背。这两年沈曜自觉大了,已经不要陈嬷嬷再哄他睡了。也许是因为他已经不习惯了,陈嬷嬷本意是安慰他的动作反而惊动了沈曜,他忽然身子一挣,惊醒了过来。
陈嬷嬷见状,并不敢叫他,只柔和的轻抚他的背,慢慢让他醒着神。
沈曜抱着被子怔怔的愣神,他还沉浸
在黑暗荒芜的梦境里,身子忽而轻颤着,惊魂未定。
过了一会儿,沈曜翻了个身,背对着陈嬷嬷。
陈嬷嬷这才敢说话:“哥儿?”
蹭乱的头发微微动了动,陈嬷嬷接着慢慢道:“哥儿做噩梦了么?我看哥儿午饭没胃口,找嘉月问了问,哥儿同林姑娘玩得好,舍不得分别是有的,咱们回京后勤着给林姑娘送信……”
“嬷嬷。”沈曜打断她,道,“不是因为这个。”
“那……”
沈曜断然道:“嬷嬷,你先出去吧。”
沈曜从始至终都背对着她,陈嬷嬷平日里与沈曜再亲近,到底还是下人,沈曜如此倔强,她也无法强逼,只得从命。
关门的声音很轻,沈曜侧耳听着动静,将自己埋在厚厚的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