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寺君就像被迫和人类亲近的猫咪那样僵住了。
“钢琴并不是软弱的东西,而是非常温柔、具备着不可思议力量的乐器。能弹出那样旋律的你,内心深处应该非常清楚才对。”
猫婆婆温声道。听到她的话,狱寺君嘴唇一抖,一瞬间露出了类似受伤的神情。猫婆婆一愣,眼神忽然更加柔软。
“…这样吗?”她轻声说,“以前也有人这么捧着你的手、和你说过类似的话吗?”
这一次,狱寺君直接将她的手挥开了。奖杯叮铃哐当的往地上砸去。早在一个半月前就有抢救碗盘经验的我立即一挥手,令它们全数浮空了。
狱寺君也在这时夺门而出,速度超级快,只来得及看见一道残影,接着就是木门狠狠撞击门框的声音。
“啊,又逃走了。”我挥挥手,奖杯一个一个慢慢落地,“看来太温柔也不行啊。”
“…是我唐突了。”猫婆婆叹了口气,露出一个苦笑,“等见到他的时候,你替我说声对不起吧。”
“要说你自己去说啦。”
猫婆婆却摇摇头:“那个少年崽应该不会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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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响狱寺君家门铃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事了。
他开始一点都不搭理我,多半是想装作不在家,于是他家里所有的电器都开始合唱名为“这个世上并不存在UMA”的诡异歌曲。
狱寺君迫不得已打开门的时候,我刚好动情的指挥到最后一小节。
“好听吗?”
“你这辈子别碰音乐了!”他十分严厉,但在我像一枚炮弹般撞进家门的时候还是条件反射往旁边闪了闪。
“你来干嘛啊?”他凶巴巴的,浑身都是炸开的尖刺,和上午耐心帮我处理伤势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猫婆婆让我来和你道歉。”我拎起塑料袋,“这些也是她让我带给你的。”
“我不需要!”他冷冰冰地说。
“猫婆婆说你应该不会再去她那边了,所以坚持让我把东西带过来。”
我说完,狱寺君嘴角一抽,但一言不发,别扭得让我怀疑他连肋骨都是往另一个方向翻的。
“你完全就是一副被说中的表情嘛。”我戳穿他。他立刻让我闭嘴,转移注意力似的接过了袋子。
“…这是什么啊?”里面的东西似乎大大出乎少年的意料,“黄瓜和茄子?”
“这是盂兰盆节的传统喔。”我向他介绍,“在节日那天用木架把这两样东西架起来,充当亡灵在人间与冥界往来的载具。”
“…为什么是黄瓜?”
“因为一看就很轻便嘛,就像‘马’一样。亡灵乘上就能快快的返回人间。”
“茄子呢?”狱寺君拿出一只来吐槽,“这一看就很笨重。”
“茄子代表的是‘牛’,”我说,“坐上牛的话,离开人间的速度就能慢一些了。”
他不说话了;过了好半天才冷哼一声,评价说:“不知所谓。反正都是假的吧。”
“确实是假的。”我耸耸肩,“我也是这么和猫婆婆说的。事实上,亡灵在黄泉根本停留不了多久嘛。”
狱寺君就又沉默了,过了会儿很不耐烦地说:“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你在今天给她留点幻想也没什么吧。”
正着说也不行、反着说也不行,真想让沢田同学来看看他现在这副样子。
“啊呀,是想故意把我气走吗?”我弯起眼睛,“很遗憾、我可不会生气。猫婆婆也没对我生气,她说‘心意才是最重要的’……从这点来看,盂兰盆节说不定是专门为了生者而设的节日呢。”
或许就是因为诀别实在太痛苦了,所以才要想象出亡灵的世界、想象它们还有重返人间的时间。
“……”
狱寺君似乎相当烦躁。我靠近一点他就后退一点,最后,我只好趁他不备,抢过袋子抖了抖。
“怎么样,要架起来吗?”
“要架你自己拿回家去架。”他立刻说。
“可我没有需要祭奠的人啊。”我微微一笑,然后指指胸口,“也没被亡灵寄托过很重要的东西,在这里。”
狱寺君一愣,浑身的尖刺似乎都下意识收敛了。
见状,我就拿出一只茄子抛了抛,再次问:“要架起来吗?”
一阵沉默。他别开视线、凶巴巴地说,“…我自己来!”
按照猫婆婆的说法,用竹签插住黄瓜与茄子,架在木盘里,放到了阳台的窗台上。
夜风吹来,我伸了个懒腰,狱寺君沉默地站在我身后。
“虽然不关我的事,”我回过头,“狱寺君想到的人是谁啊?”
“我不会告诉你的。”他回答得十分坚定。
“就像绝对不会再和我亲亲一样吗?”我冷不丁问。
狱寺君好像没想到这一类比,嘴角抽了抽才恶狠狠道:“没错!”
“已经离开很久了吗,那个人?”
“……”他倔强地抿起了嘴唇;即便这样还是很漂亮,像只受伤后躲着人走的小猫。是因为失去了那个人,才让他变成现在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