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恪的话说了一半,又戛然而止,摇了摇头道:“罢了,朝廷里面的那些事儿,说了你也不懂。”
崔小哥儿就是这么贱,你越不说,他偏偏越是心痒难耐。
他心里的那团小火苗烧得更炽烈了,道:“下官不懂,都尉大人就帮忙解释解释呗?说说呗,宋长史的座师到底是谁?跟宋长史今天突然……”
“好了,你莫要多问了!”
郭恪讳莫如深地打断了崔耕的八卦。
然后苦笑一声,郑重其事地说道:“本官只能告诉你,管他龙争虎斗,咱们做好臣子的本分即可。”
说罢见着崔耕还是满脸不死心的小八卦,又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崔长史,希望这三个月的临时驻防,你能好好的辅佐本都尉。只要这期间泉州港不出岔子,届时少不了你的好处,对你也是一场莫大机缘。”
崔耕还要再问,这次郭恪却坚决不肯再多透露一字了。
二人出了城,此时众府兵已经搭起了临时大营,大军暂时歇息一晚。
次日天色微亮,吃罢早饭,郭恪就下令拔寨起营,向泉州港进发。
又是一路疾行,在红日刚刚升起的时候,大军已经抵达了刺桐港。
他们来的时候是从港口外面往里面看,这次却是从里面往外面看,感受却是大大的不同。
只见海港之上,帆樯林立,舳舻相接,无数船只拥拥簇簇,绵延数里,气势磅礴。
其中最庞大的,还得说是属于唐人的福船,长十三四丈,宽四五丈,高四五丈,桅杆又有十余丈,其余船只和它比起来,都得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又有各色蕃船穿插其中,形态各异大小不同,充满了异域风情。
虽然船多,却是不乱,在载有大唐官员的小船的引领下,或进港,或出港,或者上货,或者卸货,进退有序。
岸上人流如潮,熙熙攘攘,摩肩擦踵,仿若集市。
除了大唐本地人外,更有高鼻深目身着亚麻服饰的大秦人,浑身如黑炭牙齿赛白雪的昆仑奴,个头矮小神色彪悍的扶桑人……还有众多叫不出名目,身着各种奇装异服地番邦人。
然而,这么多不同人种,不同语言,不同宗教的人,却都能在此和谐相处,各取所需。甚至在当地众多“舌人”的帮助下,与他人交流无碍。
饶是崔耕两世为人,见到这副胜景都不由得目瞪口呆,驻足叹道:“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港!”
“不,不,不,这位上国将军,你说错了。”
旁边一个身着白袍的金发蕃人正巧路过,忽然停下了脚步,操着极为流利的唐言纠正道:“我承认这个港口很大,很繁华,但是在遥远的西方,我的祖国,有一座港口比之丝毫不差。这个港口的名字叫做亚历山大港。”
崔耕虽然之前没听人说起过亚历山大港,但在那场大梦中,却对此港知之能详。
他淡然一笑,反唇相讥道:“一千年以前建立的亚历山大港,的确可称伟大,它也的确曾是世界第一大港。不过可惜了,此港屡遭战火,如今已经大不如前。现在要说能与我泉州港比肩,着实勉强。”
那蕃人脸色骤然一变,道:“亚历山大港和此地相隔何止万里?你怎么知道的?莫非你认识我的族人?”
崔耕嘿嘿一笑,傲然道:“我们唐人就是这么屌!不出门全知天下事,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番邦人,我大唐地大物博人杰地灵,你还是不要少见多怪为好。”
又微微一扬了扬下巴,道:“本官还有军务在身,这就不跟你闲聊了,告辞!”
崔耕装完逼就跑,功夫不大,就跟上了郭恪的队伍。又过了一刻钟左右,泉州折冲都尉府就在眼前了。
崔耕曾经听沈拓介绍过,此地的府兵早已被调走,唯有几个杂役在维持府邸的正常运转,会有一个姓林的兵曹吏负责与他们交接这座府邸。
当即,走上前来,吩咐那看门的老卒道:“快去报予家林大人得知,就说……”
话刚说到这,就有一身着锦衣,腰悬白玉佩的年轻人走了出来,高呼道:“来了!来了!”
不待崔耕看清来人,便见着这年轻人奔至郭恪面前,行了一个大礼,道:“见过郭都尉!卑职林闯,忝为泉州折冲府兵曹吏。眼下是由卑职率编外役卒三十人,留守折冲府。今日正式与郭都尉交接泉州港驻防。”
崔耕:“……”
郭恪与几个府兵站在一起,盔甲并不鲜明,微微一愣,道:“你认得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