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那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后,不多时书房里便传来了骆德庸爽朗开怀的笑声,陈进的声音也打屋里传了出来。
只是到底有些模糊,听不大真切,那下人竖起耳朵听,细细分辨,恍惚陈师爷是在说“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大人夙愿得尝”一类的恭维话,之后便再次没了动静。
恍惚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骆德庸推门出来,二人站在门口又低语了几句,然后骆德庸笑着拍了拍陈进的肩膀,“以后的事情便全数交给老弟你了。”
陈进自然拱手应了。
待那二人走远了,下人得令进屋收拾。
只是他前脚刚刚埋进门槛,后脚便闻见一股子烧纸的味道。
下人心中好奇,便四下看了看,走进内室的时候,看地上一只火盆,里头还隐隐冒着火星。
下人自知这回得赏有望,立刻眼睛一亮,拿起火钳拨弄着翻了翻,竟真给他翻到一张没烧干净的小纸片。
下人心中大喜,一壶茶浇熄了火,将那纸片收入怀中,转头便交给了三姨太的丫鬟。
严风俞听罢沉吟了半晌。
红缨不知道,但是严风俞知道,所谓的“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所谓的“夙愿得尝”,恐怕指的就是骆德庸得到临州城秘宝,也即是那本胡编乱造的内功心法。
严风俞暗自一笑。
他虽然不清楚祁朝天是如何将这本内功心法交到陈进手中,但是眼下既然这本内功心法已经辗转来到了陈进的手里,那便是说明,严格意义上来讲,祁朝天与骆德庸算不得同一伙人。
退一万步讲,即使这二人曾经一伙,如今恐怕也产生了内部分歧。
原本他叫祁云岚为他编写这本内功心法,也只是为了试探祁朝天的态度,试探祁朝天在这件事情里所扮演的角色,好方便行事。
可如今看来,他似乎又有了意外的收获。
可这收获却也叫他有些心慌。
陈进是什么人?
他为何要假扮落榜书生来到骆德庸的身边?
以及,他为何要诓骗骆德庸?
严风俞不知他是如何巧言令色,叫骆德庸相信所谓的临州城秘宝,也不知他是如何巧舌如簧,叫骆德庸相信那狗屁不通的内功心法。
他能看出来的只有,这个陈师爷与骆德庸必不是一条心,恐怕与祁朝天也不是一拨人。
所以这个陈进,到底是什么人?
这厢严风俞正在敛目沉思之时,外头忽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喧哗声,急匆匆的脚步声,以及刀剑相击的打斗声。
严风俞神色变了变,以防万一,他给红缨,田敏递了个眼色,二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田明握紧了手中的大刀,红缨则拾起桌上的人皮面具,刚要戴到脸上去,忽有一个魁梧的黑影撞上门板,大门立刻被撞得四分五裂,豁然大开,那人摔倒在门板上,一边捂着胸口“嗳哟,嗳哟”地叫唤着,一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拿起掉落在地上的宝剑,继续上前与人缠斗成一团。
一时间,刀剑相击声、拳脚破空声、呼痛声、击打声……声声不绝。
一片混乱之中,红缨抽空戴好了人皮面具,冷眼看着外头逞凶斗能的江湖人士,天一派的门人,灵云派的弟子,元明宗的长老,她的目光在这些人的身上逡巡了一圈,看到一处时,她的神色陡然一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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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一)
严风俞自然无意参与争斗,短暂的怔愣过后,他收拾好心情,好整以暇地喝着茶,顺便四下观望观望,瞧瞧热闹。
就在这时,他察觉出了红缨的异样。
顺着红缨的目光瞧过去,严风俞看见个体格微胖,面色慈和的中年男人,以及一个清秀俊逸,白衣书生打扮的年轻男人。
此时外头已经乱作了一团。各个门派的人不由分说地混战在一起,个个脸红脖子粗地好像结下来不共戴天的仇恨。
反观那二人,却只是靠着栏杆,闲闲地站着,冷眼旁观这一场闹剧。
中年人口中喊着“不要打了,不要打了”,神色亦是紧张着急的很,脚下手上却不见任何动作,宝剑都没有出鞘。
年轻人更是毫不掩饰的闲适自在。
好似正在旁观一场与己无关的祸乱,神色之中隐隐还有自得之意。
严风俞认出中年人便是临州城的知府大人骆德庸,至于那年轻人,严风俞蹙了蹙眉,放下茶盏,小声向红缨确认道:“那人便是陈进?”
红缨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正是。”
严风俞轻轻一笑。
昨日夜间他收到的红缨传信,信的内容便是约严风俞见面,除此之外,信中还说天一派的掌门邀请骆德庸共同商议门派弟子失踪之事。
如今事情商议到了一半,门派之间竟然起了内讧,究竟是谁捣的鬼,依严风俞来看,情况真真是一目了然。
索性他也不打算参与进去,便继续坐着,想看看骆知府与陈师爷打算如何收尾这场闹剧。
正这么想着,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清亮声音,“你神经病啊你,离我远点,否则别怪小爷对你不客气!”
如此熟悉的声音,如此熟悉的语调,除了祁云岚还能是谁?
只是,祁云岚为什么会来这里?是来喝茶碰巧撞上的,还是跟着他的赦哥来的?
严风俞记得祁云岚口中的赦哥似乎正是清风派的掌门人,莫不为的大弟子。
严风俞心中一动,一股郁结之情陡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