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掌柜瞪了他一眼,把碗盖合上,说:“急什么?你带额,带你契弟先歇会,瞧这体格,哎哟,走这么远累坏了吧。”
冬冬拘束地回他:“掌柜您上心了,还好呢,一路都是他推过来的,没走几步。”
葛掌柜先朝后厨方向喊了声:“毛子,把刘掌柜给的那个端来,再带壶热水,捎三双筷子来。”又朝莫非看一眼,笑着打趣,“嗬,没看出来,这小子滑头滑脑还晓得疼人?力气这般大,也该的。”
冬冬被他闹了个大红脸,低头笑着。
莫非挠挠头:“就是,他都没您老明白呢。”
葛掌柜“嗤”他一鼻子,显然跟莫非是非常相熟的。
他指指墙角的桌子说:“去那边坐会儿,我让伙计给你们倒些热的,也算当回客。这菜闻着还挺馋人的,我尝尝。”
莫非借坡下驴:“那正好向您讨些热水吃几口饼子,就不客气了。”
然后领着冬冬到墙边角落里,压压他的肩膀让他先坐,自己去车上把吃食拿来。
冬冬老实坐着,看向葛掌柜那边笑笑。
葛掌柜将柜上东西慢慢收了,见莫非又进门来,才端了陶碗过来坐到他们对面。
伙计毛哥端了托盘出来,上头一个小瓦钵,一壶茶,三个杯子,三双筷子,见葛掌柜也跟着莫非他们坐在角落还挺奇怪。
莫非起身打招呼,冬冬也跟着喊“毛哥”。
毛哥在葛掌柜面前不敢托大,笑一笑,把东西一一放下就回后厨了。
葛掌柜先把茶壶推到莫非边上,示意他自己倒水喝,又把钵子推到冬冬面前。
钵子里是炖的一根猪蹄,切成了大小五块,仍是摆成蹄子状。猪蹄色泽油亮金黄,随着钵子的移动,肉皮还在轻轻颤动,一股甜香溢出,让人不禁口舌生津。
冬冬不明所以,往后墙靠了靠。
葛掌柜递了两双筷子过来,解释说:“你们送我一碗菜,我也送你们一碗菜,你有心来告知我一声,我也不能白听了。”
他伸手阻止莫非要说的话,“也不是我花钱的,实话实说,这是午间一位熟客留下的。放心,并未动过筷子!才上了菜,他有事急着走,说就留给我吃了。”
他又拿起另一双筷子:“小份菜,你俩将就吃吧。我来尝尝你的酸菜。”
说完也不管二人,打开陶碗盖,又端详起酸菜来。
莫非也就不推辞了,欣然接受说:“那今儿沾您的便宜,酸菜换肉吃。”
他将细面饼递给冬冬,示意他吃蹄肉,又给葛掌柜和冬冬各倒了一杯热茶放着,自己拿着粗面饼先挟了一块肉吃起来。
葛掌柜见冬冬吃的饼色白且个小,再结合他的体格,心中有些数了。
他对冬冬说:“这肉肥而不腻,养生得很,若是说肠肚不服,就吃两块应该无碍。”
冬冬赶紧点头:“嗯,多谢,我还没吃过这好东西呢。”也挟了一块小口吃起来。
蹄肉爽滑,弹劲十足,里头筋肉炖得稀烂,咬下去甚至粘牙。
小小一块去了中间的骨头没几口肉,他把骨头含在嘴里,嗦得干干净净。
莫非几下就啃光一个,对葛掌柜大赞厨下好手艺,又扭头笑眯眯看冬冬吃,看得冬冬蹙起眉,这才回头继续吃自己的。只是不再挟肉吃了,只用筷子沾些汤汁到饼上。
冬冬心下还记挂着酸菜,忍不住悄悄去看葛掌柜。
葛掌柜先挟了一小点到嘴里,细细品尝几回后,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似有些不明白,随后夹起一大筷子塞进嘴咀嚼,还是边吃边皱眉。
冬冬有些慌,这是满意还是觉得不行?嘴里的肉都不香了。
莫非一心吃着饼,对冬冬微微摆头,示意他赶紧吃。
冬冬于是心下稍安,专心填肚子。
莫非啃过两个大饼,等冬冬停了筷子,就把钵里剩的汤汁蹄肉扫个精光,热茶一口闷进喉咙,才感喟道:“舒坦!享了一回城里人的福。”
葛掌柜早放了筷子,端着茶杯笑眯眯说:“这日子你以后天天都能过,我瞧得准准的,最多两三年。”
莫非哈哈大笑,站起来拱手谢他美言。
冬冬以为是要走了,也站起来,时间不早了还有许多事要办。
莫非扭头问他可有吃饱?要不要再歇会?见他摇头,才对葛掌柜道别:“掌柜的,咱们还要去置办些家用和种子,就不打扰了。这酸菜您慢慢尝,配了粥或是饭吃起来更香呢。”
“天短路长,你们去忙吧。这菜口感确实极好,色相也不同寻常,如此鲜嫩的颜色却又酸爽可口。店里年年也制的,味道却差了点,不如过几天,你们送个二三十斤来,我卖卖看。”
冬冬心飞速跳起来,他垂手捏起拳头,生怕出了丑。
莫非也是高兴的,但他更会装,面上一派淡定,和葛掌柜又说了几句话,定了送菜的时间,才重新道别出了饭庄。
走在街上,两人都异常轻松,冬冬更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哪怕只能卖这一次,也算有点进项了不是?
家里青菜种得多,如今长得快,正愁吃不过来呢。
此事既已定下,可以先放一边了,办手上的事再说。
二人商议先去粮油铺子买菜种和玉米种,顺便向铺里的掌柜打听打听芝麻如何播种。
粮油铺是粮铺和油铺两间并在一起的,里头的掌柜时常和乡农打交道,又和莫非脸熟,听二人问起芝麻,知无不言把自己的所知所听全都说了,什么泡种、间苗、排水、干晒、保粒,两人听得极是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