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即便是他低着头,我也能透过他的官帽,看到他的神情。
张浚有着不满,他不满时,定然是面颊粉红,犹如敷了胭脂一般。
只听他说道:“陛下,秦桧行刑已经结束,他还没死!”
我淡淡的哦了一声,随意答道:“凌迟,最后一刀应该一刀毙命,他不死,那两名行刑官可是大不敬,处死!”
张浚似乎是想发作,他的肩头微微抖了一下,随即忍住,依旧低着头,道:“陛下,秦桧说,要见陛下!”
我一面看着满天飘落的桃花,一面道:“他还能说话?将他的舌头没割下来?”
张浚没回答我这句话,只道:“秦桧说,此事和岳宣抚有莫大关系,事关岳飞性命,非要见到陛下,他才肯说!”
已经冻结成一块冰的心,被冰锥再次刺破,我没答话。
却听张浚道:“陛下,秦桧已经有进气,没出气了,估计剩下的时间不多,陛下莫要抱憾终生!”
我猛然站起,大踏步的朝宫外走去。
金字牌
张浚紧紧的跟在身后,数十名侍卫,亦左右不离。
我越走越快,最后,干脆疾奔起来。
路过宫女太监,他们拿着一种惊诧恐惧的眼神看着我,我视而不见。
出了禁宫,跨上马。
扬起不知是谁递过来的鞭子,冲出皇宫。
白色的梨花花瓣,纷纷乱舞,犹如雪落。
一路疾驰到了北街口,秦桧行刑的地方,路上还撞到数名行人。
夕阳如血的颜色,涂抹着城中的一切,法场观刑的市民,都已经渐渐散了,直看到,远远的,有个血肉模糊的东西,直直的矗立在那里,血的颜色比夕阳更红,而暗影处,却比即将要到来的黑夜更黑。
我跳下马来,尚未站稳,便抢上一步,朝那已经看不出人形的人奔去。
秦桧的耳朵尚未被割掉,眼睛也没被剜出来,我只看见那眼珠动了动,然后直直的盯着我的方向。
我冲到他面前,气也未喘匀,朝他大声的说:“朕来了!你想要说……说什么?”
秦桧脸上满是血,我根本看不出,到底他的脸上,是否也被刮了,只看见,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又好似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辨别他的表情,很困难。
他艰难的动了动下颌骨,发出的声音气若游丝,我必须将耳朵,贴近他冒着血的嘴,才能听得见他的声音。
声音辨不出语气,更辨不出声调,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反反复复的一句话:“你喜欢我……说……你喜欢我……说……你……说……我就……我就说……你说……你说我就说……”
呵,我在心中笑话自己。
就为了赶来听他说这个?
将他上下打量,然后缓缓摇头:“朕厌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