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智斜眼看向她的腰,“多久了?”
“我这不碍事,休息休息就好了,就是这段时间请假,老张老在你爸面前抱怨。”黎妈妈站起身,朝病房里走,“这也没办法,谁家没老人孩子。”
黎妈妈和黎爸爸在维县果酒工厂上班,黎家算是从祖上就开始酿酒,果酒工厂开业后主动邀请了一群工人,黎爸妈就是其中两个。
维县盛产水果,但向外的销路一直不通畅,全靠果酒工厂收购,但量也仅仅只有百分之六十,还有百分之四十的水果全烂在地里,果农叫苦不迭,丝毫没有办法。
有时候工人看不过去,收水果的时候会多加点称。
“妈,去看看吧,奶奶病这么严重,你不能再倒下。”
若不是黎智,黎妈妈原本想忍着,家里花钱的地方还多,听她这么一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能拖成大病。
陪妈妈看完病从诊室出来,黎智想起刚才医生说她常年劳作,腰椎有一节轻微错位,必须得好好修养,不然年纪大了情况更严重。
“我去一楼缴费,你在这等我。”
黎智坐电梯下一楼,电梯里人很多,她被挤到角落,手紧紧攥着ct片,妈妈身体已经那么难受了,不仅要上班还要照顾奶奶。
她决定把学习酿酒的事情先放一放,替妈妈去上班,反正是在酒厂,说不定也能找到机会。
缴费大厅很多人,黎智找了个人少点的队伍排在后面,她突然对自己做的离职返乡这个选择感到庆幸。
身后路过一对年轻男女,男生搀扶女生,应该是男女朋友,黎智没回头,听见女生对男生撒娇,“好痛哦,你背我嘛。”
“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她听到男生语气无奈又宠溺地说。
男生半蹲,女生挽住他的脖子,娇滴滴地说:“你真好,秦肆。”
黎智身体一僵,随着声源转过头去,大厅白炽格外明亮和外面逐渐灰黑的夜幕形成鲜明对比,黎智有一瞬间的慌神,莫名其妙从心口冒出的痒意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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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双腿颀长,双肩开阔,女生爬在他背上显得很小只,发丝迎着晚风乱了几缕,露出的侧脸线条流畅,他们走进昏暗的夜幕中,身影逐渐模糊。
即便分手已经六年,中途没有任何联系,但凭他一个背影,黎智还是轻而易举地认出他。
黎智收回目光,拿完药马不停蹄地上楼,医生说了注意事项,回住院部的路上,黎妈妈嘴边挂着笑,一直念叨养个孩子就是好,又懂事又疼人。
刚到住院部四楼就看见护士从奶奶的病房里冲出来,黎妈妈一把抓住护士的手臂,“怎么了?里面怎么了?”
“你是病人家属吗?”护士问。
“我是她儿媳妇,出什么事了?”
“病人把水管砸爆了,我们现在去找人维修。”
刚才离开的时候,她们跟护士打过招呼,没想到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就闹出这么大的事。
黎智和妈妈冲到病房门口,屋内一片狼藉,床上的被褥床垫全泡在水里,墙边的氧气罐倒在地上,卫生间水声不绝。
奶奶站在墙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捏着衣袖,她的裤子全湿了,衣服也湿了一大片,没穿拖鞋,左脚背红成一片,应该是被氧气罐砸的。
“奶奶,”黎智看着她,唤了声。
奶奶听到她的声音立马看过来,惊喜地朝她走近,“果果,我的果果。”
当奶奶靠近,黎智立马闻到了不应该在她身上散发的味道,下意识低头看,蓝白条纹的病服后面渗出浅黄色的痕迹。
“果果,他们凶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想上厕所,”黎妈妈拉住奶奶,把她带回病床上,那是整间屋子唯一没有水的地方,“我不是故意的果果。”
过年的时候奶奶还好好的,虽然妈妈说她现在精神状态不好,但黎智怎么都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但幸好,她还认得她。
“妈,你先消停点,上厕所砸人家水管干什么?你儿子还得赔钱。”黎妈妈边抱怨边擦奶奶身上的水。
“不出。”
“不出水就叫护士帮忙,这下好了,不仅没上成厕所,还弄自己一身。”
这时,修水管的工人过来,黎智帮奶奶拉上帘子,又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用拖把把屋里的水脱干净,弄好一切,妈妈已经给奶奶擦过身子,她换上干净的衣服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妈妈叹了口气,“你先坐下来休息会儿,你爸在路上了。”
一家人见面已经是晚上十点,爸爸进门就看见黎智,愣了下,“果果回来了?”
“今天多亏了你女儿在,不然我肯定到现在都没收拾完,”妈妈起身,走到黎智跟前,推了下她的肩膀,“去,让你爸带你去吃饭,饿坏了吧。”
黎智摇头,她早上在五百公里外的出租屋里吃了一个面包,中午忙着赶飞机,回来后事情不断,她都忘了饿了。
“妈吃过了吗?”黎爸爸问。
“吃了,吃了才睡着。”
“那一起出去吃啊,你们娘俩辛苦一整天,我们出去下馆子”黎爸爸才说完,妈妈立即说:“这儿离不了人,你们出去吃完给我随便带点炒饭就行。”
“那我去买回来,我们一起吃,”爸爸转身要走,黎智站起,“我去吧。”
出了医院大门,黎智走在种满梧桐树的人行道上,她说不清是种什么感受,妈妈受损的腰椎,奶奶弄脏的裤子,爸爸额头的汗水,还有秦肆背上的女孩。
四周像是密不透风的墙,憋得她头昏脑涨,四肢麻木,脚底轻飘飘的使不上力气,没走几步就扶着路边一棵梧桐树狂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