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下来之后,埃利森重新聚拢魔力,连接魔法网。一旁的水晶球开始凝聚光点,一张男人的面孔浮现在水晶球粼粼的波光里。
安德烈·尤利尔。
他就像没看见埃利森身后被绑成一团奋力挣扎的夏洛缇似的,还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长城外围的防御罩需要配合作战计划进行一些调整,具体调整方案已经送到了魔法塔。”
埃利森点点头,回答:“好的。”
漂浮的水晶球暗淡下去,夏洛缇已经挣开束缚跳上了占星台。
她推开水晶球,一把将绿藤扔到埃利森脚边,擡了擡下巴,一脸挑衅。
埃利森很想问问格尔纳为什幺不自己带着这个难伺候的。
夏洛缇上前一步,踮脚揪住他的衣领,金色的双眼有如熔化后淌落天幕的太阳,牢牢地逼视他。
距离近得足以让她温热的鼻息扫过他的喉结,让久违的悸动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蛰伏皮下的血管隐隐有了躁动的征兆。
埃利森解开了咒语,夏洛缇后退一步,擡起手时掌心中绽开魔术象棋半透明的棋盘。
她擡起头,似笑非笑地弯起唇弧:“来一盘?”
埃利森平淡地回绝:“没时间。”
夏洛缇不放弃:“我想让你看看我长进了多少,埃利森导师。”
“长进?”他重复一遍。夏洛缇觉得他的语气有点不寻常,还没来及擡头下巴就被紧握住,被迫擡起的视线与他的交轨。夏洛缇发现他在笑,只是眼中没多少笑意。
蓝色的眼中有漩涡。
夏洛缇猛地惊醒,浑身战栗地推开他。像埃利森这种级别的法师,可以以人的眼为书卷读出这个人的过去和未来,和他对视久了所有隐私都将暴露无遗。
他开口:“你成熟了不少。”
他看到刚才她和格尔纳在病房做的那些事了,夏洛缇一时也不知道是恼怒占上风还是羞怯占上风。她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回答:“你恶心了不少。”
埃利森用一只手重新展开魔术棋盘,似笑非笑:“你不是要玩吗?”
夏洛缇看见他另一只手还在调控魔法中枢,皱了皱眉,冷冷地说:“三心二意的,你就那幺想输吗?”
埃利森不置可否,反问她:“输赢的奖罚想好了吗?”
“我赢了你就把你们所有出战计划告诉我。”
“你问这个干什幺?”
“我要参加出战。”夏洛缇回答,“格尔纳不让我去我就自己跟去。”
“你输了呢?”
“你赢了的话……”夏洛缇笑起来,舌尖舔过下唇留下暧昧的水泽,“我亲你一下,你也不用在我记忆里偷窥了……”
她的嘴唇饱满鲜亮,像夏天灌丛里吸饱露水的浆果,缀在枝桠上诱人采撷。唇缝间偶尔露出的犬牙又让人担心亲她一下就会被她咬一口。
埃利森沉默着闭上眼,在心底嗤笑自己,一年过去了,他仍然会被她暧昧的小动作勾起遐想。
“开始吧。”
和曾经的无数次一样,埃利森选了黑子,夏洛缇选了白子。
黑白子在方格里安然有序地行走,相互牵制,偶尔爆开的一点火花像河流撞上暗礁激起的水滴,很快又重新落回水中寂静地流淌。
黑与白交杂在一起,难分难舍。
夏洛缇放下一枚棋子,阖了阖眼,曾经的事像做梦一般飘过眼底。
想起永恒之塔顶层的房间。
想起照透雪山洒遍房间的黄昏余晖。
想起书页上的油墨味儿和萤火虫似的灯盏。
想起法师袍挨上脸颊的柔软质感与流淌过耳底的温和教导。
一瞬间占星台变作永恒之塔顶层那间老旧的屋子,她在将坠未坠的余晖里聆听男人传授给她的知识与真理。
有一件事夏洛缇怎幺也想不明白。在他们第一次下棋时,埃利森应该已经从她锋芒毕露的目光中眺望到了未来将会发生的一切,那为什幺又会同意教导她,由着她胡闹,最后亲眼看着她走上背离他的道路?
男人心海底针。
夏洛缇心不在焉,最后一道防线刚刚布设下去就被黑子破开,之后白子的阵型就像被推倒的多诺米骨牌整个溃散。
她输了。
男人声音平缓,听不出胜利的喜悦:“夏洛缇,你没长进多少……出棋太快,布阵单一,所有目的都写在脸上,一眼就能看穿。”
男人笑了笑,补充一句:“怎幺?格尔纳教你的仅仅只是床上的知识?”
夏洛缇像被掐了尾根的猫,怒气冲冲地掀翻棋盘:“你恶不恶心?”
棋子飞扬的间隙里,能看到埃利森的双眼,寂静冷清。冰河开始流淌,群鸦开始窃语,无数黑色羽毛和棋子一同漂浮在半空中。
他的笑意更深沉:“在你哥哥面前装得那幺乖巧,在我面前就原形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