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人脸皮薄,不愿被开玩笑,但那天却罕见地没有像往常那样甩头走人,而是沉着脸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在意识到缪苡沫丝毫没有要认错的意思后,他不悦地蹙起眉,用拇指轻轻擦拭brandon嘴唇触碰过的地方。
见他如此在意,缪苡沫坏心眼地想再逗逗他。她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原本放在她脸颊旁的手已经转移到了她的后脑勺。
在阴凉狭窄的器材室里,稍显青涩的初次亲吻不期而至。
缪苡沫发誓,那是她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飘飘欲仙,那种因为极度震惊和当下没来得及定义的舒适以及喜悦,让她彻底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掌控权。
身体乃至她的灵魂都有一种陌生的失重感,上下不得,在空气中游离不定。心脏深处蔓延而出一种酸,从身体的中心出发,阔满整个胸腔,最后延伸至每一个角落。
但她不知道的是,亲吻她的人与她有着相同的感受。
被熟悉的场景勾起回忆,缪苡沫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那个热烈的夏日午后一点一点照进纪柏宇的回忆。
他到现在都记得她当时的表情。
器材室里只开了一扇窄窄的副窗,熹微的光影从错落的叶缝中漏出,打在她的侧脸。
女孩微微卷曲的长发落在肩上自由地散开,纤长的睫毛因为憋笑微微颤抖,如同振翅欲飞的黑蝶,而藏匿于眼底的,是与她乖巧外表截然不符的顽皮。
一瞬间,好似从心间流淌而出一股甘醇的清泉。纪柏宇瞬间没了脾气,就这样情不自禁地贴了上去。
没想过还会有再见的一天。
他的眉心渐渐舒展,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后伸出手,用第一节指背触碰她的下睑,轻轻按压。
积攒的泪水顺势夺眶而出,路经肌肤相贴处,涟漪般荡漾而开,仿若一场静谧的交流。
“怎么,怕我又亲你?”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缪苡沫故作正定地摇了摇头,极力掩饰内心的慌张,随后松开了圈着他脖子的手。
纪柏宇的脸色忽地一沉,幽幽地扫了她一眼,询问她来这里的目的,以及为什么会被追杀?
五分钟后,两人一起从会议室里出来。决赛即将打响,他还要回去换冰鞋,步伐难免大些,缪苡沫只能在后面小跑跟着,但他还是嫌她慢,牵起她的手一路飞奔。
一入馆,全场响起连绵不绝的掌声,是对纪柏宇这颗冰球新星的鼓励与期待,可对缪苡沫来说却不是件好事。
她本想偷摸地溜回去,现在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被那几人抓了个正着。
尤其是在看见纪柏宇和她说话后,几位霸凌者脸上的火气更甚,他们料定是纪柏宇派她来打听战术的,又十分倒霉地被看到了“案发现场”,一桩加一桩,几人互相对视,同时做出了抹脖子的动作。
缪苡沫回到座位上,脸上羞红未退。
分别前,纪柏宇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刚刚脸红了,你知道吗?”
他指的是刚刚在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但他说这句话还有另一个目的。
那是大一的下半学期,学校里发生了虐猫事件,缪苡沫正为如何安顿受伤的流浪猫茶饭不思,连着几周都没去社团报道。
参加曲棍球社本就是为了追纪柏宇才报的名,那些花样百出的追求方式令他苦不堪言,本以为她不在了他会很开心,没想到居然亲自过来抓人。
社团又不是必修课,更何况她是运动白痴,入社一个多学期了连最基本的规则都没搞清楚,所以参加友谊赛这种事情也轮不到她上场。
再说了,比起追帅哥,小猫这边的情况要紧急得多。
十分钟内被连续拒绝了两次,纪柏宇眼里愠色渐浓:“必须来。”
难得换他对她死缠烂打,缪苡沫多少也算体会到了什么叫甜蜜的烦恼,嘴角忍不住地上扬,调戏他:“这么想我去。怎么,想我了?”
纪柏宇只感觉到脑袋里“嗡”地一声,神情有片刻的无措,两秒后才恢复表情管理。他张了张嘴,怼她的话刚到嘴边又被堵了回去。
“好吧,看在你这么想我的份上,我答应你,比赛我会去的。”
协商结束。
缪苡沫站起身拍了拍裙子,走到他身旁弯下腰,好像是有话要说。
纪柏宇以为她想反悔,提醒道:“你应该知道‘言而有信’四个字怎么写吧?”
她莞尔一笑,清丽的笑容里带着罕见的妩媚。纪柏宇神色忽地一顿,身体如同木偶般僵硬,任由她的嘴唇慢慢贴近他的左耳。
她说:“你刚刚脸红了,你知道吗?”
缪苡沫看着赛场上脚底生风的某人,心中五味杂陈。
他好像是故意那样做的,故意做同样的动作,故意说她对他说过的话,摆明了是在逼着她想起。
守护
缪苡沫追了纪柏宇整整一个学期,换做其他人早就被追到手了,毕竟男生都是视觉动物。
缪苡沫长着一张鹅蛋脸,皮骨完美贴合,虽不是美艳挂的绝色美人,但外型也算出众。她的皮肤白皙红润,像果园里饱满多汁的水蜜桃,笑起来灵动甜美,加上高挺秀气的鼻背,恰到好处的中和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甜而不腻。
可外表是纪柏宇最不在意的部分,那就好比水和油的相遇,能映照出七彩虹霓,也能成万千鲜活姿态,却永远无法相溶。
如果他是水,那来到他身边的必须也是水,他不需要尝试和磨合,他只接受从开篇第一个字就能看到结局的故事,否则就会像他的父母亲那样,因为好奇靠近彼此,又因为灵魂无法融合而分离,最后落得不相闻问的地步。他不愿复刻父母的结局,也不想再承受爱的人离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