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淇儿眼圈也微微泛红。
我拍拍她以示安慰,有时候皇室,就是如此,残忍而血腥。
我们二人正酸着鼻子低低说着话,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彼此回眸去看,竟是麒小子梳洗好过来了。
说实话,正派王爷就是比半路出家的好,这怀王府的丫头们忒细心,特意挑了件遮颈镶金边的大红薄袄,外套兔绒毛边的银白背心,按照汉人样式盘了髻,玉佩、碧簪、护心福一样不差,把刚才还和小叫花子没什么区别的小破孩打扮得粉琢玉器,眸子也如清泉洗涤过,亮亮地透着股机灵劲,微微上翘的娇红小唇,全身都隐隐显着股贵气。
所以说,怀王府的丫头老妈子就是聪明,知道讨好未来的主人,和穆王府的人一比,真是天壤地别。
此情此景,我又忍不住叹息籍慰。
麒小子却已经趁着这个空当撒娇地扑进了淇儿怀里,奶奶唤了声:“姑姑~”
淇儿搂着他眼弯到了鼻子尖,“这小子可是我们乌布家族最小的一个王孙,受宠得紧。”
女子母性天然自成,我见状哪有不喜欢的,连忙哄着要去抱麟儿,麒儿瞪着水汪汪的乌黑眼眸小心翼翼地瞅了瞅我,才突然欢喜地蹭进我怀里,呵呵唤了句:“娘亲。”
我抱着小家伙亲了亲,突然想起淇儿说素心这壳子已不能再生育,忍不住颤了颤,莫不是真上天早就安排好了,送个现成儿子给我?
淇儿咯咯捏了捏麒小子水嫩的脸道:“这小子还是这么粘你,他从生下来就是素……”
话未毕,淇儿就打住说不下去了,眼泪欲悬而坠,又碍着小家伙死命咬牙忍着。
我见状忙打哈哈换话题道:“麒儿今年几岁了?”
怀里的玉人儿闻言狠狠一怔,顷刻就抽泣起来:
“姑姑,娘亲不记得麒儿了!
“呜呜,姑姑,刚才娘亲还和别的汉人抱在一起,她是不是真如奶娘说的,不要我和父汗了。”
我和淇儿皆背脊僵硬,一时不知如何劝解。
这局面……借用一句名言就是:很乱很失控。
麒儿、乌布敏达,面对这对父子,我要如何解释逝去的素心?小笨蛋、掉毛老鸟,面对穆王府,我又该如何去解释这十多年的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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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淇儿、麒小子一起到张世仁那的时候,小笨蛋已经走了,文墨玉见我,竟也难能可贵地没冷嘲热讽,只淡淡地扫了眼旁边的淇儿。
淇儿没避开,勾着嘴得意洋洋地回视。
我蹙眉,总觉得两人间最近有点不大对劲,但又说不出个缘由,只要小笨蛋离开就好。我和淇儿商量,乌布敏达现在重伤未愈,要是告诉他素心死了,其一,他大有可能不相信,以为素心在闹别扭不肯和他回阖赫;其二,如若他真信,也极有可能一命呜呼。
不论任何一种情况,我都不乐见其成。
于是,我答应淇儿,至少在这段他躺着修养的时间先装成素心的样子唬上一唬,这种情况,小笨蛋不在自然是最好的。
这边,淇儿还和文墨玉在电闪雷鸣的对决,麒小子望着两人奇怪地抱我大腿道:娘,“你看,星星!”
我干笑一声,淇儿才道:“墨玉公子,要不咱们俩去找张世仁讨杯酒,上房顶慢慢聊?”
文墨玉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声:“好啊!这里就留给一家三口慢慢聊吧!”
说罢,两人果真雷厉风行地出去了,只剩下我抱着小崽子僵在原地。
这算哪出?
淇儿走了,我怎么演下去?
素心往日怎么和他大哥话的,怎么相处我统统一概不知,就连这个小崽子几岁我都不知晓!
正站在原地发呆,床上的人却动弹起来。
麒小子见了,赶紧扑上去大叫:“父汗!”
那人被儿子勉强撑着,只管蹙着浓密的眉,往我这边期期艾艾地看,挣扎良久才呻-吟着发出声道:“素心——”
鬼使神差的,我的腿一步一步,向他迈去。
接过麒儿胖乎乎的小手,我扶乌布敏达复躺下,他不语,只撑着我不慎歪头吻了吻我的尾指。
霎时,手指大颤。
乌布敏达笑得一脸和煦,不停反伸手握住我右手在脸颊上反复摩挲,我全身僵硬,这是除了小笨蛋以外的男人第一次碰我,按理我应该反射性地逃开,可是,我却似被点了穴般,一动不动。
就如此下意识地被他反复吻着右手尾指,心里微微发颤,虽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极不习惯其他男人一样的亲密行径,身体却依旧动弹不得,如此亲亲蹭蹭我竟也发毛地不觉得恶心。
良久,乌布敏达从终于开口低沉道:“素心,还记得吗?你说,汉人有打勾、在尾指栓红线的习惯,将红线拴在两人的尾指上,就算定了誓言,永远不离不弃。我现在到了中原,才知你在骗我,你总说不在乎名分、不在乎流言,我现在才知这十多年你过得多么辛苦……我和表妹的新婚之夜、她怀孕举国同欢的日子,这些时候你是不是都躲在屋里默默拴着那根红线想我?”
顿了顿,我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打在了手心上,乌布敏达继续道:“我疏忽了,真的疏忽了。其实你很寂寞,其实你很渴望名分,是不是?你没办法得到这些,所以只能用一根红绳欺骗自己、欺骗我,告诉自己我们已经拴在了一起,永远不会分开,对不对?”
语毕,眼如泉涌。
“………”我闭眼,哽咽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