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他差一点自杀。说实话,我至今不知道那次他是怎么阻止自己的。那天夜比今天还要深。他半夜的时候打电话来说老师,你救救我吧。”夏灵芸已经开始哽咽,眼泪也开始在眼里打转,她也不忍回忆那些过往,“那段时间我特别担心他……所以总找借口去找他。记得有一天晚上,他说他想在外面多走走透透气,我生怕他要做什么,就陪着他走。走过大桥的时候,我看他一直望着河水,像是下一秒就要奋不顾身跳下去,我实在是心惊胆战……”
“他向我求助后大概一个月,他的主治医生就找到我,要我无论如何说服他,让他暂时离开这里去休养。我和他谈了很长时间,他最终听从了医生的建议,拜托一个朋友——就是那位向先生——瞒着他的父母,去国外休养了半年。”
楚格听得几乎窒息:“怎么……他父母难道完全不知情?”
“……”夏灵芸沉默了一会儿,“他家的情况我想你很清楚。他妈担心什么事情,你应该也心知肚明……我试着帮过他,但一直没能帮他解决他和他母亲之间的问题。现在你回来了,我算能放下半颗心了。”
“我……”楚格欲言又止。
“这次他的反应忽然那么激烈,一定是又发生了大事情……而且八成和你和他母亲都有关。”夏灵芸道出了心里的猜测,“今天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想来总要做个了断了。他家的事情我终究很难去干涉什么,我想作为伴侣,你应该才是他的后盾。”
楚格看着她的眸光,坚定地点头。
夏灵芸没有待太久,第二天早晨,在确定程佑君的情况基本稳定后就打算回去了。
离开前,她接到了杜玉秋的电话,正是开问她知不知道程佑君在哪儿。
夏灵芸沉默了一下,直接把电话交给了楚格。
楚格心里对杜玉秋是有怨恨的,但基于礼貌,他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问题:“他在县城三院,现在情况刚刚稳定,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那头的声音一滞:“你……你是……”
“我是楚格。”
那头的声音忽然变得激动,像是被触了逆鳞:“怎么会是你……小君怎么就到医院去了?怎么又会和你在一起了?什么叫情况稳定,什么叫没有生命危险了,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楚格有些受不了她的歇斯底里,但也依旧忍住此刻的心疼与愤怒:“他自杀了,我找到他然后把他送到了医院……”他深呼吸,沉住气继续道,“我告诉你这些只是觉得,无论从那种角度来说,你都应该知道一下……你要是担心他的身体情况,可以给我打电话,但要说别的,恕不奉陪了。”
说完,他不再听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径直挂了电话,把电话还给了夏灵芸:“夏教授,如果她问你,你就把我的手机号码给她吧。”
夏灵芸点了点头,不忘嘱咐:“他的父母都不太好对付,你要小心应付。”
伤痕
这一夜天翻地覆,程佑君一夜没醒,楚格一夜没睡。
挂断这通来自“不速之客”的电话,楚格凝望着还在沉睡中的程佑君,心道:虽然我无法代替你做决定,但和五年前不同……这一次,我希望你可以和家里做个了结。不是因为我自私地希望你和我在一起……我只是希望,你的余生不管如何度过,至少都可以平平安安,至少不要像今天这样吓唬我,至少……能平安快乐地生活。
罢了,他低下头,克制地在程佑君的额头上一吻。
这亲吻带了魔力,抑或是满足了病人什么诉求。
程佑君感应一般睁开了眼。
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程佑君的眼神从迷茫到不可置信,最后成了释然。
“……早知死后真的能见到想念之人,我又是何苦死撑了这些年。”
楚格心一酸,忍了一夜的泪终于流出眼眶。
“程程,你没死啊……我来找你了。找到你了。”
“对不起……我该早点来找你的。”
我没看到你给我打的那个电话,不知道你昨晚去医院找了我,也不知道你这些年到底承受了多少——我该早些意识到其中的蹊跷,早些找你……事情明明不需要到这地步的啊。
程佑君终于意识到自己并未做梦是在十多分钟后。
那一刻,他眼中的光芒瞬间被这个念头拉了闸,整个躯体骤然被无尽的绝望与无措淹没——即使知道身边有楚格,这样的无力感依旧牢固地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
他觉得自己好没用。
留不住爱人,守不住梦想,甚至连选择结束生命、选择不面对都做不到。
“你干嘛不让我……死?”
看得出他是真没力气,所以不歇斯底里地吼,更不乱扔东西寻死觅活,或是不由分说地想拔掉手上的输液管。他的眼里甚至没有眼泪,就只是这样很平静地问了一句。
就是这样一句没有任何情绪的话,让楚格的心彻底碎了一地。
他何曾见过这样的程佑君?
他的程程,即便是难过,即便是有负面情绪,也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他不该死气沉沉。
他或许会强颜欢笑,或许有时情绪不好,夜里会做噩梦,但也总是活生生的。他在专业领域永远自信,他面对爱情会依赖会撒娇,他与朋友相处总是温和有礼。
哦,他还会唱歌。
他唱歌时的嗓音真是该死的勾人,缱绻又魅惑,是独属于自己的天籁。
他或许有千般的样子,唯独不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