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秋:“……”
楚格:“之后您要是想知道什么事,可以打我的电话。”
杜玉秋似乎终于冷静了一些:“他……他怎么变成这样的?是谁……”
她或许心知肚明,却依旧妄图逃避。她想从他人的话语中得到“儿子只是遇到了意外”的结果,可现实怎么可能如她的意。
楚格好不留情地戳穿:“他怎么变成这样,您应该比我更清楚。这可不是什么意外,程夫人。”
杜玉秋沉默了下去。
周樊全程不曾说话,思考着这位程夫人在整件事中扮演的角色。
楚格见她无言以对,丝毫不想与之寒暄。
“两位,告辞。”
说罢,他转过身,故自回了病房。
程佑君转过身,小心地往门口望了一眼,见进门的只有楚格一人,方才放心地开口:“阿楚,她怎么来了?”
楚格实话实说:“……凌晨的时候她找不到你了,于是给夏教授打了电话。那会儿夏教授刚好在这儿,电话是我接的。我想……她至少有权利知道你在哪里。”
方才话语中那点小小的轻松似乎又被沉重淹没了,程佑君有些畏缩地望着楚格,低声问:“她是不是也用那些难听的话来说你了?”
楚格看到了他惴惴不安的神色,心下了然:“……怎么啦?这也要自责么?”他有些心疼,“她只是问我你为什么会这样。我说你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就这些。”
“……”程佑君忽然沉默了。
“你是不是也想知道原因?”半晌,他忽然低声说道。
“你觉得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罢了。”楚格道,“我只是觉得,若我力所能及,我想替你分担。”
程佑君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很委屈。
或许是因为一个人走过的五年,或许是因为他没有及时接自己的电话……鼻子一酸,他的眼睛又红了。
楚格心立刻揪了起来:“……要是难受就哭出来,要是想我就告诉我,好么?”
程佑君点点头,整理了一下心情,方才到:“那晚我们参加校庆宴会出来后发生的事,不知道被谁偷拍,送到了我父亲——不,是程董事长的手里……他对着我大发雷霆。本来可能也没什么……”程佑君顿了顿,像是在评估自己的下一句话会不会也一样伤害到他,“只是那些‘不要脸’、‘变态’或者‘恶心’之类的词汇,我倒是早习惯了。他对我是同性恋的事情无法接受……这事儿我也有心理准备。”
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似乎好久才下定决定说出这些话:“但我妈……我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个所谓‘医生’,给我做了几天的‘电击治疗’——你听说过吧,就是那种治疗网瘾、治疗不听话小孩的。”
“那天我没来,是因为我没法来……”
真相来得猝不及防,一瞬间让楚格坚如磐石的理智都动摇起来。
“……这些年我一直有心病,不敢和别人说我是同性恋。我的同学老师朋友……几乎都不知道。”程佑君又开始诉说,“我一直以为那是因为我害怕‘同性恋’这个身份被别人知晓。我以为我因为这个身份被人无缘无故揍得左手骨折了两回。可这次这件事告诉我,事实并不是那样——被那个人揍成骨折的时候,我也被她送到那样的‘培训学校’矫正过。那时候我也接受过一样的‘电击治疗’。”
“而那时候的我,大概因为太痛苦,把这些都忘了。”
楚格很难说清听完真相以后自己的感受。他的胸口一瞬间闷得发慌,似乎有人给了他一记闷棍,又紧接着在他的胸口胡乱扎针。他心疼得恨不得出现在那个时候,将那个迷惘的孩子从屠刀之下救出来——然后告诉他有问题的不是他,是别人。
“……那天,我父亲看到了视频。所以我回去后,就把我和她都赶出了家门。她嘛……应该是拿电击棒什么的电晕了我,把我交到了那位杨医生手里。那几天,我陆陆续续想起了一切。”又想起那些回忆,似乎让程佑君极其痛苦,他握着楚格的手又下意识地又抓紧了,他整个人开始剧烈颤抖,声音也变得哽咽,“……若不是想见你一面,我当时就会想办法把自己了结了。”
楚格听得后怕,只好也握住他的手,仿佛在安慰他,仿佛又是在安慰自己。
“那一瞬间,我是真觉得活不下去了。那一刻我唯一的念想就只有去死,这种渴望甚至与抑郁与否都没什么关系,只是想要寻求解脱而已……阿楚,其实休息过大半年以来,我控制得还好,工作生活都不会有太大影响。甚至想起你的时候,我也只会觉得失落不会那么绝望。但……”
“我实在接受不了她曾那样对我。更接受不了她依然选择这样对我。”
语罢,他终于沉默了。
这一场诉说让他回顾了那场非人的折磨,却也让那些痛苦有了消解之处。
“我……我那副样子应该吓到你了吧?”许久,程佑君小心翼翼地问。
楚格比他更无法消化方才的情绪,花费许久才重新捡回理智的碎片:“永不独行,永不独行——你说过的。这次我一定践行诺言,所以你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开我的手了。”
他确实被吓到了,但还好这些都只是惊吓而已。
程佑君得到了他的回应,寻到救命稻草一般回搂住他,像是回到了舒适的港湾:“阿楚……这次我可能要恢复好久。而且有时会变得病态,病态到有可能在哪个瞬间,只是因为没有牵到你的手,我就会立即想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