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生纪泽的瞳孔微凝,他的神色惊疑不定,有一种被看穿的透视感扑面而来,久久不曾言语。
一股荒谬感在他的心中蔓延。
琴酒见老头子说完这句话之后,再无其他的表示,眼睛微眯:“你没什么对我说的?”
老头子有些诧异地扬眉,随后摇了摇头:“我无话可说。”
琴酒微微颔首,留下算卦的钱,然后便拽着仿佛受到巨大惊吓的羽生纪泽走了。
好像他说要带羽生纪泽来这个地方,就只是单纯的为他算命而已,突然玄学的画风,与琴酒本身极为不符。
羽生纪泽从惊愣中回过神来,不可思议:“你带我来,只是为了见一见刚才那个人吗?”
“嗯。”琴酒应了一声,“用游戏的术语来说,他应该是最容易让我找到的——定点npc。”
他知道这个人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比起其他来无影去无踪的家伙,这人找起来非常方便。
然而不同的是,在琴酒的记忆里,他上一次见到这个老头,对方说他的命中有大恐怖,麻溜地收拾龟壳铜钱跑了。
羽生纪泽的脸色更加复杂了。
荒谬、这实在太过荒谬了琴酒什么时候,也开始相信这种玄学的?
他张了张嘴,有些迟疑。
琴酒看出来他心底的荒谬感和纠结,好似无意中的解释一般:“只是一种辅助的手段而已。”
羽生纪泽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脑子有些不太够用了,这会儿他面对的一切,有些过于荒诞了。
但琴酒的话头自然的一转:“最近的天气很多变,但你的精神状态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
羽生纪泽有些糊涂地蹙眉。
琴酒沉吟了一会儿,好似在思考应当如何措辞,最后,他道:“你试图在作为婴儿的我这张白纸上,涂抹上你自己想要的颜色,以此来获取你依赖渴望的情绪价值。”
“我以为我是你摆弄的玩具,但很快我发现,你只是没有生活的目标,于是在有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目标之后,就犹如溺水者迫不及待地抓住浮板。”
琴酒冷静地抬起头,陈述着一个事实:“你是一个会因为区区血缘关系,就拼命保护兄弟的人吗?”
这一句话,犹如一声惊天的撞钟。
扪心自问,他是一个会因为区区血缘关系就拼命去保护兄弟的人吗?
这句发问的确是足够振聋发聩,也的确是让他有了弥久的自我思考,至少在羽生纪泽的任何一个猜想中,都没有设想过琴酒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而在琴酒看来,就是当他的话音落下之后,尼格罗尼整个人都怔住,眸色阴晴不定,还夹杂有些许的动摇。
他同样也设想过尼格罗尼可能会有的反应,愤怒、失望、亦或是平静,他可以接受尼格罗尼不同反应所带来的对应结局。
毕竟,他的这些麻烦,其实从来都与尼格罗尼没有多大的联系,唯一的联系,也就只有琴酒他自己而已。
他可以不去探究尼格罗尼的秘密是什么,但是如何尼格罗尼要继续掺和进来的话,他就必须要弄清楚。
琴酒将双手插进大衣的衣缝之中,视线穿过婆娑摇晃的树叶,看向算命老头所在的方位,但只是短短一会儿,人就已经消失不见。
只有有缘的人才可以找到那个老头,不过,他这种方式,应当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有缘。
琴酒在耐心等待着,等待尼格罗尼自我的考量结束,他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人,但是现在,即便是在面对组织,他也没有那么有耐心了。
除了那件事以外,现在大概也只有尼格罗尼能让他还保留有这种耐心。
而对尼格罗尼来说,他其实并不否认自己将婴儿时期的弟弟当做白纸来涂抹,并且来获取他想要的情感反馈。
如果没有这样一个将弟弟养大的目标,他会处于迷茫朦胧的状态中,浑浑噩噩不知所措,也并不比末世来临、他碰到博士前的那段时间好到哪里去。
与其说是他将琴酒养大,还不如说是尚且没有自保之力的琴酒给了他一个让空茫状态的他存活下去的理由。
他需要那样的情绪价值,因为拿回让他觉得,自己是真正活着的。
人为什么要活着?他又是凭借着什么来认定判断,自己是活着的?
这是一个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但对于羽生纪泽来说,若他失去了这样的情绪价值,他就等同于过往的数据流无异,只是一介任人支配的程序而已。
只是,关于那最后一个问题,羽生纪泽自己也并不知晓真正的答案,他只知道他当时的确是那么去做了,并且一直延续到现在。
即便是他重新回到过去,他大概率仍旧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然而——
羽生纪泽双手环臂,从琴酒的问题中精准的抓到一个重点:“我记得,你带我来这里,是与你那不想说的秘密有关,而不是在这里探究我的心理问题。你关注于这个问题,是否本末倒置?”
琴酒的眉眼淡淡,他认可地点了点头:“的确,不过有关于我的秘密,却并非是我不想说。”
“不是不想,那就是不能了?”羽生纪泽沉眉反问一声,“有点意思,你什么时候也这么神秘主义作风了?”
他沉吟片刻,道:“那个算命的老头其实不是重点,而是从东京机场到白伦街,这一整趟的旅途是吗?”
“你想要透露给我的东西,已经透露给了我,需要我逐字逐句去琢磨。”
琴酒的唇边掠起一抹笑容:“你还有时间去探究,但在这个过程之中,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