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给你,我不冤。”陆凝之道,“我到底是不如你心狠。”
谢神筠冷嘲道:“陆姐姐伪造太子印信,令陆庭梧炸毁庆州矿山时,可比我狠多了。”
万籁俱寂。
连虫鸣蛙叫都猝然隐去,在这暗夜显出惊心动魄的寂静来。
第47章
陆凝之沉寂片晌,道:“你知道了。”
“太子为了护你,不惜坐实了窥伺帝位、篡权谋反的罪名,也替你担下了炸毁矿山的罪过。”谢神筠道,“我果真是没有看错,他为了你,什么都肯做。”
而陆凝之为了权势,也什么都敢做。
她昔年以淮南转运使何朝荣和魏昇的结亲,插手了淮南军政,又借漕运水匪敛财养兵,都是让陆庭梧以东宫的名义去做的。
至于太子到底知不知道陆凝之背地里做的这些事,已经不重要了。
陆凝之眼中终于冷了下去,春水冻成了坚冰:“你逼死了他。”
“是我们。”谢神筠冷冷道。
太子本来可以不用死的,但私铸兵甲的事一旦爆发,莫说是陆凝之,东宫上下都会被清洗,谁会信他毫不知情?他已然被逼入绝路。
于是他只能悍然谋反,赢,他就是大周天子,输,也不过是身首异处。太子妃腹中尚有骨血,未必不能期盼来日。
陆凝之沉默。
良久后,她微微叹息,仿佛终于承认了那个事实:“是啊,是我们。”
“他太软弱了,”那声叹息带走了陆凝之所有的温情,撕掉那层温柔假面之后她骨子里是和谢神筠如出一辙的冷酷强硬,“为人夫,他不曾护佑妻儿;为人子,他受尽打压却还愚孝至极;为储君……”
她在庭中急走两步,高耸的腹部在此刻触目惊心。
她嗤笑一声,“一个连谋反都不敢的储君。”
不满如潮水,淹没了夫妻之情。
陆凝之嫁给太子时,他父亲握着她的手,同她说她以后会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陆凝之没有信。
她距离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现实却远比她想的还要残酷,她在东宫数年,便如鱼困浅底,鸟住金笼,日日都是胆战心惊。
不争就是死。
“太子不是软弱之人,他只是……可惜生在帝王家。”谢神筠缓缓道,没有对陆凝之的话流露出情绪。
陆凝之鬓发微动,自太子去后她便发间簪白,然而今夜见谢神筠前她取下了发间白花,通身无饰。
今夜最后一面,她总该做一回自己。
“是啊,”陆凝之唇角含笑,替自己定了结局,“帝王无情,你我皆是蝼蚁,不值一提。”
谢神筠同陆凝之一样,都在争。
区别只在于陆凝之结局已定,而谢神筠仍不甘心。
陆凝之在这一刻脸色忽变,飞快蔓延上一层死气,苍白得可怕:“没了李璨,还会有旁人,杀了他也无济于事。”
谢神筠神色终于变了,她一把钳住陆凝之,厉声道:“你服了毒?”
她搭上陆凝之脉搏,便知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