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奚落不让人意外,却让人难堪又尴尬。柳云湄几乎是忍了又忍,才勉强不让自己眼圈变红。又熬了好一会,她平静了呼吸,慢慢开口道:“承蒙太后娘娘和郡王爷抬爱,当初对云湄照顾有加。是云湄自己糊涂,遇人不淑。云湄今日来,一则是向您和太后娘娘道歉,二则是想求诚郡王救我于水火之中。”
“救你?你的意思是,让我拦下你们的婚事?”诚郡王嗤笑一声,随即摆手道:“得了吧。皇帝打的什么主意,我和母后不是不知道。他圣旨都下了,我又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他呢。是,本王是想过要娶你为侧妃,可那不过是为了你父亲的名声本事。可如今嘛,母后说了,除了你父亲,值得联姻的还大有人在呢。”
“可是能拿出这份名单的人不多吧!”柳云湄被说得恼羞自卑,忍着哭腔勉强道。“这是我从父亲的书房里取出来的,也是我父亲的保命符!”
“保命符?”诚郡王有了些兴趣。他想伸手去抓那名单,但柳云湄却一把缩回了手。
“是的,是保命符。”柳云湄昂首道:“父亲作为夫子多年,教授出的学生几乎占据了大盛百官的半壁江山。这些人当初或出身贫寒,或从旁州而来,亦或者,是夫子破格教授。父亲与他们朝夕相处多年,也将他们的身世短处探得七七八八。为求自保,父亲找到了他们所有人的把柄,将其记录在了这张名单上。也就是说,得此名单者,便可得大盛一半朝臣的忠心!诚郡王,我将此名单送给你,只求你能迎娶我为你的郡王侧妃!”
李溟睿闻言,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若这份名单为真,你要一个侧妃之位,倒是也不算过分。”
“我还有一个要求。”柳云湄见他意动,立刻补道。
“她还有一个要求?”一个时辰后,李溟睿站在太后宫中的寝殿里,听着自己的母后如此问道。
李溟睿点点头,随即低声说了。苏太后起初脸色还有些沉郁,慢慢竟绽出笑脸来。只是她一笑时眼尾的皱纹顿时如烟花炸开,倒是多了些老态。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她既然提出来,可见也是个恩怨分明的。只不过那份名单……”
“母后您是怀疑那名单的真伪?”
“不……”苏太后一抬手,露出了镶满宝石的护甲。“从前柳怀愈面见我之时,我便从他的话风里听出来了,他应当是有个什么护身符的。那老头子狡猾,他有这样的东西我不见怪。我奇怪的是,他为何要从一开始就去寻找那些门生的短处。我不信他是为了自保。”
诚郡王不擅长思索这些人心算计,不由得蹙起了眉头。“那母后的意思是……”
“定是咱们的人里有人露了风声,让他知道这朝廷并不安稳。所以他以防万一,便开始收罗这些东西。这样的名单,只怕他也不敢轻易用。反倒是这位小柳姑娘并不聪明,这才自作主张把名单送到了你这里。”苏太后一边算计着,一边轻轻嗅着旁边玉钵里的薄荷香。
“那儿臣现在就去查,看看到底是谁如此不慎重。”
“回来!”苏太后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这个素来疼爱却实在本事平平的幼子。“都这个时候了,你想查什么都晚了。过来,母后问你,你觉得,该不该娶那柳氏回府?”
“这……她是顾景曜不要的女人。顾景曜看不上,儿子却娶了,多少有些丢面子。”诚郡王有些不乐意道。
“面子和里子,还是里子更重要。”苏太后冷了脸色吩咐道:“这件事想必柳夫子还不知道。事不宜迟,你尽快把名单誊写下来。母后明日便会带着柳氏面圣,只要柳氏坚持,母后再稍加说和,她的侧妃之位自然是板上钉钉的。到那时,柳夫子也能替咱们效力了。”
“那柳氏提出的要求?”
“小事一桩。”苏太后毫不在意道:“何况她想做的事,也是哀家想做的。这件事你不用管,哀家自会找人办妥。你回去准备准备,把府里的西院收拾出来,最晚冬至,哀家就会为你们办婚事!”
“不用这么急吧?”诚郡王暗自腹诽。可他知道,母后一向说一不二,因此也只是在心底念叨念叨而已。
再之后,便是次日的事了。这时柳怀愈才刚刚回府,便听说太后娘娘要召见柳云湄。闻听此讯,他赶紧把柳云湄召来询问,可柳云湄却恼恨地瞪了一眼他身边的寒烟,便一声不吭地夺门而出了。
如此,柳怀愈即便一肚子纳闷,也只能等人回来再说。寒烟笑了笑,扭扭捏捏地上前研墨。她哪里知道,就是自己提议去庄上温泉沐浴的这一决定,彻底害苦了柳怀愈。
传闻而已
在温鸾的新宅里,顾景曜正一言不发地扫着院子。她倒是有心撵人,但祁管事手快,跟顾景曜把契书都立好了。按照大盛的规矩,违反契约的后果通常很是严重。哪怕是主家也不成。
“其实也没什么,祁管事与顾公子立下的契书不过是半年的。等半年一到,您把人打发走行了。亦或者,您这些日子住到别处去,反正咱们也不是没钱。”鹿儿道。
“算了。”温鸾收回看向顾景曜的视线。反正两个人都已经和离了,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呢?他愿意当奴才是他的事,与自己没有关系。
“咱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也不用刻意告诉祁管事,免得他新官上任,心里不舒坦。”温鸾嘱咐道。鹿儿顺从地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温鸾忍不住地想,其实当下的日子实在不错。对上,她没有长辈需要孝敬立规矩,对下,她没有儿女需要操心。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一辈子这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