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门外的动静恍若未觉,剥干净红薯外皮后,似是品尝着世界上最珍稀的佳肴,小口小口咬着白花花,泛着热气,喷香扑鼻的红薯。
“春儿,当真不给他们开门么?”耙耳朵村长挨到春婶儿肩侧,手里也拿着一个冒烟儿的红薯在吃着。他瞟了一眼自己的夫人,有些左右为难。
春婶儿白了自家夫君一眼,冷下脸来,气道:“凭什么要将老娘种的红薯,白分出去给那些人!”
当初她可是多次询问过村民们,要不要跟她一起种新的粮种,可村民们呢?一个个固执得很,偏觉得她闲着发慌想搞事。她磨了又磨,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才叫村民们将丢荒的坡地租给她。
可现在呢?
哦,发大水了,以前住的屋子被冲垮了,走投无路了,就转头盯上她家的红薯?
想都不要想!
人家楚淮出银子又出藤苗,请了短工又教她获取肥料的法子。从种藤苗入地,到中间的施肥浇水捉虫,各种护理,楚淮都花了银子,她不知承了楚淮多少恩情,多少便利。
既是合作,那当然会有分利。她前几日便趁着天气好,拿着楚淮写的条子,到镇上德善堂去找人。
德善堂派了一队马车进村,拉走了约定的一半红薯,剩下的红薯有一半被她送给楚淮,一半存放到山上的石洞里,以备不时之需。
这会儿洪涝才刚开始,谁家不是吃着余粮,啃着海货度日,偏偏就那几个人肠胃软吃不得,硬是想扣她的红薯吃!
柴火堆上,吊锅里煮的红薯糖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新鲜收获的红皮白肉红薯啊,煮熟了像是棉花一样雪白,像雪一般松软。
春婶儿家有个五岁的小孙女,闻着香味儿,立马钻进春婶儿怀里,兴奋道:“奶奶,是不是红薯糖水好了呀?味道又香又甜,肯定很好吃!”
春婶儿忍俊不禁,捏了捏小孙女的小鼻子,“是是是,咱家小媛儿啊,鼻子最灵咯,先下来坐好,奶给你盛一碗啊。
“谢谢奶奶,媛儿最喜欢红薯糖水了!”
又过了一会儿,风雨雷电声愈发急迫猛烈,院门处依旧有阵阵沉重的敲门声传来。
春婶儿手里捧着热乎乎的红薯糖水,一口一口的慢慢品尝。
本想门外的异动视而不见,可最终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她皱着眉头,推了自家夫君一把,“行了,你去吧。别说是我让进来的,还有叫他交足了银子来换红薯,老娘可不会白送。”
村长咧着嘴憨笑,他就知道娘子心最软,“得嘞!”
大雨滂沱,电闪雷鸣。
楚昱辰因造谣生事、诬陷良民被关押在大牢,可风头一过,银子上阵,半个月后,县令大人就将人给放了出来。
能怎么办呢?那可是无数的金银财宝!任谁见了都会心动不已,更何况县令大人穷怕了,真的爱财,也真的受不得苦。
京城那位小王爷在清水镇落脚的日子便是今天,楚昱辰花了重金,向县令大人买回自由身。
此时天气恶劣,疾风骤雨,入目一片疾射而下的雨箭,‘啪嗒啪嗒’,飞快砸落到青石地板上。
楚昱辰朝住在县衙附近的人借了一身蓑衣又撑了一把伞,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才迈开步子,往镇中心最大的一家客栈走去。
金尊玉贵的小王爷啊,最是娇贵脆弱,吃得吃最好的,住也得住最舒服的,祥云客栈是不二的选择。
“客官,您打尖儿还是住店?”即便是暴雨天气,祥云客栈的店小二,依旧撑着油纸伞,顶着屋檐下飞入的雨水,站在客栈门口迎客。
楚昱辰收了伞,解下蓑衣,嘴角噙着一抹笑,甩了甩袖口被溅到的雨滴,温文尔雅道:“小二,如今可还有上房可宿?”
店小二见楚昱辰气质不俗,立马恭敬道:“公子里边请,今日来了几位稀客,上房住满了人,现下只余二号房可宿了。”
闻言,楚昱辰微蹙了一下眉头,手指搁在唇上,状若思索,实则眼尾余光在悄悄地观察客栈内的侍卫。
小王爷在的地儿,怎能少得了守卫,得到满意线索的楚昱辰,跟店小二要了间二楼次一点的二号房,便昂首挺胸,步履沉稳的走上楼去。
说来也巧,他上楼时刚好撞上出门说要视察民情的小王爷。
“你们几个别想拘束小爷!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到村落里,多看看大水下百姓的生活情况!既然你们偏安一隅,不管百姓死活,那你们待在房里好了!别想拦小爷!”
话音刚落,一个天青色的小公子,掀门而出,一头撞进楚昱辰的怀里。
“抱歉!”
“你没事吧?”
两人齐齐出声。
楚昱辰看着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小王爷,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出了错,传闻小王爷丰神俊朗,身高八尺有余,应该比他还要高大才是,怎的还比他矮上半个头。
撞进楚昱辰怀里的魏熙,反应过来后,立马一蹦三步远,红着耳尖,眼睛紧张得眨呀眨,视线就是不敢往上飘去,“那什么,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天青色的小公子一溜烟儿往楼下冲去,在门口找候着人要了把伞,便走出祥云客栈,也不管外头的倾盆大雨。
看着人走远后,楚昱辰嘴角咧开了一丝笑弧,抬起方才被小公子拽过一下的袖口,凑到鼻子前,轻嗅了嗅。
浅淡的暖香味一缕缕钻入楚昱辰鼻中,下一瞬,他眸色一亮,眼底迸射出势在必得的微光。
哪来的小王爷,应该叫小哥儿才是。送上门来的人,不要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