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容让厨房的人熬了安神的药,端着上到七层,进门后便看见戚明漆抱着膝盖蜷缩在蜡烛前。这两天他一下子就瘦削了很多,显得很大的眼睛呆呆地盯着烛火,神智却不知道飘游到哪里去了。
这也是那晚之后,他做的最多的一个举动,尤其是厌出门在外,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就呆坐在蜡烛前,愣愣地走神,既不出门,对画图似乎也没了兴趣,经常还会忘记吃饭,要等厌回来喂他。
虽然戚明漆什么都没说,但厌心里很清楚,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小七没能摆脱那一晚经历的心理阴影。
戚明漆变得很怕黑,还怕出门,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做自己的工作,还有点不太信任除了厌以外的任何人,只喜欢躲在游阙楼七层的某个角落发呆,然后等厌回来亲吻他、安抚他。
睡觉几乎也没睡安稳过,刚闭上眼睛,就会想象自己还在坟墓一般的土里埋着,然后惊醒,许久睡不着,重复着这个过程。
他其实自己有所察觉,却没跟厌说,因为厌这几天尤为的忙碌,他怕耽误厌做事。
厌端着安神药喂给戚明漆喝下,等到药劲上来,戚明漆总算有了点困意,迷迷糊糊地趴在床边,不一会儿,便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没有完全睡着,但不至于神经紧绷着。
黎容端着空碗,跟厌走到门外,低声道:“心病难医,我开的药,只能缓解他的紧张情绪,却无法将他完全治愈。”
厌背着手,朝屋内瞥了一眼:“那如果将他送走?送到一个相对安全陌生的环境……”
“你觉得行么?”黎容有点无奈道,“你才是最清楚的人,不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本来状态就这么差,要是这会儿你还不见了,你猜他会怎么样?”
“没别的办法了?”厌微微皱起眉头,他现在感到一阵一阵的焦躁,又一次冒出要把那些人全部都杀了的冲动,“就这么放着他不管?”
黎容叹了口气:“多陪陪他,时间长了,可能就走出来了,我只能这么说。”
……
厌重新进了屋子,刚走到床边,发现戚明漆又醒了,睁着眼睛望向他,脸上没有一丝神情,眼神里却是显而易见的不安、渴求。
厌在他面前坐下来,抬手抚摸着他瘦了一圈的面颊,心里一阵阵泛着疼。
仔细一想,小七认识他以后,看起来好像是过得比之前更好了,其实反而被卷入到了更多的阴谋诡谲中,总是在受惊,也为了本该跟他没有关系的事情操劳费心诸多。
厌自嘲地笑了一笑。
他还是太自私了。如果早在天极辰星教教司跟他提议,将小七尽快送走的时候,他就答应下来,也不至于到今天的局面。现在可好了,到这个多事之秋,反而没办法将人从他身边强行带走了。
可他又不觉得多后悔,隐隐的还有种窃喜感,因为这样他就有了正当的理由,如果还有人想让他送走小七,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答,看,小七很需要我,他现在离不开我。
要你与我一起……沉沦,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哪怕要你保持这样的状态,但只要永远在我的身边,不管什么样的状态,都无所谓。
不管什么样的你,我都可以接受,只要不是分别,其他什么都可以。
恍恍惚惚中,戚明漆被掐着腰,按在厌的腿上。他抬起头,露出脖颈间大片白皙的皮肤,让厌能够更好地亲吻他。
男人亲吻着他有些汗湿、温暖的皮肤,沿着下巴一直亲了上去,最后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低头,看着自己。
“想要什么?”厌低声问,“想要我……还是想要……做?”
戚明漆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他在迟缓又努力地思考厌的提问,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发出很模糊的声音:“……呜……嗯……嗯……”
厌将他抱在怀里,摸着他散落开来的头发,给了他最后一个温柔的亲吻。
他听懂了小七的回答,要亲吻,要安抚,要拥抱,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他给的,全部都可以。
于是接下来,戚明漆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粗暴对待。
自从第一次伤到他以后,发现他适应得不太好,在之后的每一次,厌总是会做足准备功夫,所以戚明漆经常身上看着痕迹很多,但从来没有真的被伤到。
这一次却不一样,没有任何准备,也没有温情的爱抚,只有像是要撕裂灵魂的痛楚。
换做是以前,戚明漆肯定不会干,他会反抗,会对着厌又抓又咬。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只是迷茫地睁着眼,温顺又被动地接受着,仿佛在这种粗暴的对待中,得到了一丝安然。
到蜡烛完全烧尽时,戚明漆也被耗尽了最后一点精力,暂时忘记了害怕不安,不再渴求索取,挂着满脸的泪痕,蜷缩在角落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厌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他光裸、痕迹密布的脊背,扯过毯子盖在他身上,转头看向护栏外。
天已经蒙蒙亮了。
·
留在皇宫外追查的人传来消息,说是在某个巷子里发现两具尸体,猜测可能与那夜的杀手有关系。厌换了一身稍显端庄的华服,头发也拿发冠束起,他出了皇宫,赶往发现尸体的地方。
黎云带人守在巷子外,看见厌走来,连忙上前来跟他汇报:“两具尸体,都没有找到可以表明身份的东西,行头和所用兵器显然都是新买的。死亡时间大概在两日前,所以我们怀疑,这可能是那批杀手中的人。”
这会儿才开春,气候算不得暖和,所以尸体没怎么腐烂,还能查到很多有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