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说错了?我看你就是心知肚明故意的!”谢元举着拳头咬牙切齿,“你要是真的觉得我这自由这么好,你起早贪黑的干什么?把你那一套耍赖抗揍的本事拿出来别去啊!”
沈留祯的眼睛从袖子后头露出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窥视着谢元的表情,眼睛中闪烁着无辜的光亮,可怜兮兮地唤了一声:
“阿元……”
便再也没有别的话了。
谢元看着他那双兔子似的大眼睛,拳头挥不下去,只能咬着牙放了下来,开始看着天空生闷气。
沈留祯心有余悸地放下胳膊,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纸包,一点一点的打开,乖巧地伸到了谢元的眼前。
谢元不想搭理他,奈何举在她眼前的东西太近,香甜味儿又飘了上来,她垂着眼睛一看,原来是晒得黑黄的干柿子角……
谢元下意识地抿了下唇,气哼哼地将自己的眼睛拔了上来,装作没看见。
沈留祯举着手说:“这个季节……能找到这个可不容易,是路边一个老伯家里没粮食了,才拿出来换的。”
谢元僵持了没有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诱惑,给了沈留祯面子,伸手拿了一个放在嘴里咀嚼。
沈留祯见状,得逞地笑了,脸颊上两个小酒窝深深,甜的要死。
谢元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伸手夺过了纸包,又往嘴里塞了两个,就递给了旁边的小孩子。
沈留祯见他宝贝一样揣着的东西,就这么被谢元随便送了人,脸上的表情立马就自然不起来了,凑到了她的耳边小声说:
“你知道那是我用多少粮食换的吗?现在粮食越来越贵……你留着自己吃多好,再想吃可没有了。”
谢元头也没回,看见那些孩子一个个的分着传,不由地心酸,说:“再有我也不要,不过就是些零嘴,等秋天到了多的是。你有那么多粮食给他们吃多好。”
沈留祯凑在她的耳边说:“……人家卖柿子的老伯也没饭吃。”
他吐出的气儿吹得她耳朵眼儿痒痒,于是嫌弃地抬手掏了掏,问关义飞:
“平时你们靠什么吃饭?”
“都是些无父无母的孤儿,还能靠什么?乞讨,偷盗,实在是没吃的了,就去打劫。”他理所当然地说着这些话,没有一丝的羞愧。突然想起了什么,抬眼问:
“抓走的人,还会回来吗?”
“不会。”沈留祯伸了脑袋,看着他说。
关义飞的表情很是怀疑,但是见沈留祯一脸的认真,终是说:“每次我们乞讨回来的钱,一大部分都要上交,作为交换,他们保护我们住在这里,避免屋子被其他人夺了去。他被抓走了我很高兴,可是你们能帮我们守住这么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吗?以前这里人少,现在难民这么多。我们只是几个孩子……打不过那么多大人。”
谢元和沈留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荒诞来:就这么一个破地方还需要抢夺和保全,更让人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
“我们会想出好办法来的。”沈留祯伸着脖子,绕过了中间的谢元,看着关义飞认真地说。
谢谢你
因着谢元在胡同里救了一个人,又因着她跟着过来差点被难民营里头的恶霸给杀了。
于是这才引出了沈留祯解围,因为解围,又引出了要想办法安置难民这么一回事。
一直不是坐在衙门里,就是忙着在书房里指导沈留祯的谢父终于知道了城外的难民多到了何种地步。
他听了沈留祯的讲述,放下手中的书本叹了口气,说道:
“只要一天不打仗,这种事情就不会少,就靠自己家里那点资财和粮食,是救不过来的。别管了,还是管好咱们自己吧,若是弄不好,咱们连命都保不了,还不如他们呢。”
沈留祯和谢元对视了一眼,知道他指的是谢家被诛了九族的事情,这件事情对谢父的打击太大,以至于他本来就没有多少的仕途心,更加的消极。
沈留祯说道:“老师,子曰:见义不为,无勇也。见到他们遭了难,若是视而不见,不管不问,岂不是有背君子的德行。更可况,老师身为一郡之郡守,安置一方百姓,本也是职责所在。”
谢家的家风,便是不论年纪长幼,做事情得讲道理。平时谢父也鼓励沈留祯申论自己的看法,并不以不尊师长论。
所以当沈留祯说出这明显责备谢父失职的话时,他并没有生气,而是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跟沈留祯解释:
“哎……我也是从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过来的,你们此时的心情我如何不懂。人见了动物受难还要有同情心呢,何况是人?
莫要怪我铁石心肠,实在是这种事情见过的太多,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经热血所做皆是徒劳。到了现在依旧到处都是人间惨剧。恕我无能,只能护着你们,护着家人,旁人实在是没有能力能管的了。”
他见沈留祯和谢元两个低着头,明显很是失望,于是又劝了一句,说:
“我刚刚不是派了人去,又添了些米布过粥了么?这好事也做过了,不必过于自责。”
谢元想起了那一堆无父无母,团在一起挣扎求存的小孩子,于是说道:
“爹……即便其他人不管,能不能将那几个孩子收在家里养着。也不是白养,派他们做些差事抵口粮。”
谢父皱了皱眉头,说:
“家里头养着的人还不够多么?这世上苦命的孩子何其多,都叫到家里来养着?即便是王侯公卿,也经不住如此善心挥霍,更何况,咱们家只是一偏僻乡郡的普通氏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