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停滞了几秒后,明智光秀的声音才又轻轻地响了起来,冷静如冰的语气在这一刻与三郎昂扬的语调重合了:“只要让织田信长没发现我们在撤退只要带着那边的信长一起撤退!!”
彼时的战术,便成就了今日的无数声爆炸的巨响。
接连不断的爆炸完全遮蔽了天空,土层停不下来般地不停颤动。在最初的两次爆炸突袭后,土地里深藏的威胁品也几乎被清空,新生的爆炸已经是由时之政府方处发射开炮的产物。翻卷的热浪携着火星席卷到溯行军的身上,但在灼烧掉秽气之前,这些星星点点的火苗就已经被早先消逝的溯行军身上重新漫出的、更加森冷的污秽悄无声息地浸灭。在敌人众多、牺牲的敌人也众多的前提下,热武器的作用竟然被削弱到了极点!
无尽延续般的炮击,所带来的只有仿佛永不会落地的尘埃。空气已经完全被轰击成灰黄色,无论是三郎这边、还是织田信长这边,视野的可见度都肉眼可见地下跌,在无尽的灰黄空气中只能看到不断闪动的、或友或敌的黑色身影。
织田信长目光冷厉地看着前方,小指轻轻在手中“烛台切光忠”的刀镡上叩击。
人既然是想要使用武器,那就不会想要化身武器。因此再怎么如臂指使,时间溯行军也不可能真的化为他的眼眸,他作为明智光秀所说的“信号塔”统率着成千上万的时间溯行军,就必然做不到将每个溯行军每一个的行动都控制住那样精细。因此刀剑男士们的战线阻挡在前,不断侵吞蚕食时间溯行军的数量,反馈到他这里,也只得出各路大军推进受阻的结论。
想通过遮蔽天象,创造出信息差?让他无法把握住时之政府这边的动向,然后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织田信长冷峻的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笑意。
层层的溯行军在他的眼前散开,空出狭长的道路。织田信长单手持刀站在原地,数个溯行军紧挨着他的衣角环视四周。他意气风发地对着尘土飞扬的前方放声大笑:“太慢了!那就加快点进程,既然想要尽快杀我,就给我滚过来啊!!”
“道路已经给你开好了!”
如果有谁能比明智光秀更加清楚,要解决一切的纠纷就必须杀死织田信长的,那必然是织田信长本人。那些历史中数次有过的“身先士卒”“以身试险”的举措,在这一刻又奇异地浮现了出来——若是已有一颗星球作为战争之地,彼此仍然只能一点点相互蚕食地拉锯,岂不是太无趣了吗?
在他其他的溯行军大将前来援助之前,何不尽兴一回!
空出的道路是切实存在的,织田信长是其中最香甜的诱饵。即使肉眼可见,敢于冒险穿过去的人都会被两边的溯行军夹成碎肉,但是就连危险都是如此明确,胜果几乎有了近在咫尺的错觉。只要短刀付丧神的机动够快,或许就能在被包围前穿过;只要数个付丧神能彼此接力,前面的人牺牲了后者也能抵达;不管跑的够不够快,不管参与的付丧神够不够多,只要有一个能够成功落到仅仅只是人类身躯的织田信长身边,便能将胜负变成定局……
织田信长如此明确地指出了自己的方位,就算知道这个家伙所作所为不可能是真的鲁莽轻率,但当目的就在眼前的时候,谁能够不动摇!
炮声激烈。在干涩的、震耳欲聋的轰鸣里,也在片刻的呼吸声中仍然空无一人的道路里,织田信长已经蓦然举刀:“在那!突袭!”
……
在轻松惬意地使用时间溯行军之前,织田信长首先是个历经了多年战役的武将。
付丧神没有反应,本就是一种反应。不比能够被他操控、即使废弃也不可惜的溯行军,刀剑付丧神的行动需要指挥、需要传令。时之政府针对时间溯行军多年,了解了他们的诸多行为,那时间溯行军这方为何又不能掌握时之政府的情报?
太过冗杂的情报会干扰判断,所以并不是所有刀剑付丧神都能够和明智光秀或三郎对话。之前刀剑付丧神能够被呼唤走,证明时之政府采取的不是将刀剑男士分批次编队,而是将审神者分批次编队。因此普通刀剑付丧神的情报恐怕还要先绕一个弯才能传达。
这遮天蔽日的尘土,不仅仅让对织田信长不能判断出时之政府的局势进而控制溯行军的限制,也是对于时之政府这边信息传递不即时的弥补。
……面对这种情况,如果是“我”的话(同为“织田信长”的话)。
——就在这里,还在这里!一定仍然在距离战线最近的地方,就在离我最近的地方!!发现有要输的苗头就果断撤退,面对强敌迎难而上,本质上都是同一件事。因为战场的机遇转瞬即逝,单看谁能抓住罢了!
织田信长如此笃信着。
时间溯行军在明确的方位指示下如流水般合拢,气势如虹地向前推进。付丧神们越来越多地汇聚在前方,试图阻拦敌人的前进。但彼此都知道机遇只在一瞬之间,织田信长自然不可能给予对方转移阵地的时间。不,不如说付丧神的抗拒越是激烈,织田信长便更能确定自己的判断,甚至不需要过多思考,刚才的那些种种推断,本就是他脑中一闪的灵光!这对于久经沙场的老将,本就是呼吸般自然的事!
机动最强的溯行军·苦无如毒蛇一般,倏而从正与付丧神们白刃战的人形溯行军身上弹出。
既然知道时之政府是以“另一个织田信长”作为陷阱,织田信长乐意咬钩的同时,又何尝不是真切怀有将这口鱼饵要死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