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是她为了保护同学,替她挡了发疯追求者的八刀。虽则如此,那个女孩仍然挨了十六刀,一样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总共二十四刀,谢剑虹不知道如果全部落在一个没有二十岁的女孩身上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她不敢想。
学校的电话是辅导员半夜打来的,她和父母一起放下手头的工作请假去北京看她。
她记得那是三月的北京,她开学走的时候还是蹦蹦跳跳一个人,怎么两周不见就成了医院床上那张白纸一样的人了?
她的脸几乎没有血色,身上插满了管子,像科幻片里某种不知名的培养皿一样在依靠外力维系生命。
谢剑虹问过了辅导员和医生,那天晚上她和另一位受伤的女孩只是如常结伴回寝室,没想到路遇一位持刀等候许久的男同学。
他曾经追求那位女孩未果,但是正常人不会因爱生恨到拿刀去报复一位只是不接受自己的人。
谢巾豪走在稍前一点的位置,她第一时间发现了昏黄路灯下的他手中的刀,但她不仅没有快速离开,而是留下来,好让朋友快跑。
在双方拉扯中她先中了两刀,但仍然尽力阻拦,只是仍未保护朋友毫发无损。之后又有数刀不分青红皂白地分别落在她二人身上。
即便两人被送医到了急诊,她居然还是用最后一点意识跟医生说感觉自己还能挺一会,自己朋友挨了更多刀,先救朋友,再救她。
谢剑虹后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听完这些的,医院的墙成了她的哭墙,走廊的尽头成了她的忏悔室,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她第一次祈求诸天神佛保佑,保佑妹妹平安无事。
谢巾豪一天没脱离危险,她便心怀祈求又心生怨恨地过一天。
她说等她身体恢复后的第一件事一定是要好好揍一顿她,从小不忍心打她,才养成了她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谢英姿把她紧紧揽在怀里,开解她说妹妹这样做看似是最坏的选择,但其实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之一了。
否则如果她毫发无损,但是朋友一命归西,那她余生都要活在因为袖手旁观间接导致她人死亡的阴影里,那她才真的会痛苦余生。
谢英姿的开解达到了效果,谢剑虹的心里不再有怨恨,不久后在她仅剩的祈求中谢巾豪也如愿脱离了危险。
当事人醒来的那天一点眼泪没掉,倒是先问朋友还好吗?哭成泪人的谢剑虹一遍骂她“小没良心的”一边告诉她那个女孩醒来的比她还早,顺便报上了病房号。
谢巾豪第一次哭是拆纱布的那天,她照了照镜子,发现和从前不一样了,“哇”的一声扑在姐姐怀里,然后没哭几嗓子又收起眼泪安慰自己说“没事,还好我脸漂亮,脸在江山在。”
谢剑虹问她:“你当时到底怎么想的?红刀子进白刀子出?拍电影呢?你不怕吗?”
她说:“怕啊,再来一次肯定不会了,姐你放心。我当时那样做,只是我觉得我是警察的孩子,也是未来的警察,我想保护别人。但以后会更有策略的,不会这么奋不顾身了。”
彼时的谢剑虹还不知道,几年后她还会再一次体验这种濒临失去她的绝望。
她的妹妹又一次以近乎相同的本能,毫无顾忌地挡在一个萍水相逢的孩子身前。
故人归(七)
最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谢巾豪和汇星公司约了周五下午的面诊,她有意姗姗来迟,这样才能表现出她的犹豫和挣扎。
潘纯钧在前些天已经推翻了公司负责人发给他的一份又一份“卵妹”名单,无论多完美的履历他都能鸡蛋里挑出刺来,他一再表示价格不是问题,然后整理了一份条件极度苛刻的pdf发给了负责人。
如果不是他已经给的和打算给的实在太多了,负责人几乎打算不接他这单活了,甚至直言:“潘总,您开的这个条件的妹子要靠碰,光靠找一时半会我们还真没有。您和您先生要是不急要孩子的话,我们再给你碰一碰。”
然后这位负责人没多久就发现有时候人运气好了挡都挡不住,真的想什么来什么。
那天有个让他几乎走不动道的大美女来公司咨询医美项目,结束后他跟面诊师要了她的基本信息,发现几乎完美吻合自己那位潘姓客户的要求,无论是身高体重长相。
甚至就连双眼皮的宽度和鞋码大小都正正好。
如果不是知道那位潘总是个对女人没有兴趣的gay,单看两人的外形,他几乎要磕起来这对素未谋面的天作之合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女孩已经二十八岁了,在捐卵“志愿者”中年纪还是太大了,他不知道那个年轻男人会不会因此再次剔除这个好不容易碰到的选项。
但是没关系,在这个公司没什么不能造假。年龄太大了?小事一桩,就咬死了说她今年二十四岁又怎么了?他想看身份证就开份假的给他。
但是他起先并没有把这一切如实告知那女孩,只是让医美那边的负责人不断在她想做的项目上加码,数量越多越好,难度越大越好,说得越天花乱坠越好。
什么?那女孩还有减肥的需要?那更棒了,跟她说我们现在有个套餐,可以美体和美容一条龙服务,只是价格……
他看出那女孩满心欢喜也满脸愁容,她很高兴自己的美丽又可以再次达到一个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又忧心高昂的费用阻挡了她更加美丽的可能。
他立马给她递上了瞌睡时候的那只枕头。
他贴心地表示:“现在您什么都不必担心,费用问题完全可以抛之脑后。因为我们现在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