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徽止揉了揉她的发,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却偏要曲解。”
她躲过他的手,眼珠在薄薄的眼帘下转动:“这重要吗?”
谢徽止看着她倔强执拗的眼,突然反问一句:“你怎知就是玩物?”
见他明知故问,沈覃舟只觉讽刺,冷淡相讥:“怎么不是呢,想我沈覃舟天潢贵胄,帝王血脉,拜你父子所赐落到今日这生死皆不由己的地步”未尽的话被男人吞没在唇舌间,沈覃舟试了好几次才推开他,满眼羞恼,眼尾泛红,“唔你干什么?”
吻越来越炙热,那身寒意逼人的外裳被随意丢在地上,两人头枕在同一只鸳鸯枕上,沈覃舟不死心往旁躲,又被他拦腰拖入他赤裸滚热的怀中。
她恼怒,挣扎着就要从他怀中起身,却被他压住肩膀,不知从何时起,每回沈覃舟提起过去,他就这副做派,伤人伤己的话他不愿意听便也不让她说,好像不说两人间的关系就不会那样畸形。
谢徽止埋在她黑鸦鸦的乌发里,深深吸了口气,良久才吐出一句话,嗓音低沉又冷淡,轻飘飘落在她耳中:“殿下,这是我们的第一年。”
空荡的书房里,阴郁的灰衣人自西边而来:“郎君,依你的吩咐邬邺琰为了一个女人秘密回京的消息已经透给阿木脱了。”
谢徽止微笑,眼里闪过一点快意光芒:“这一次我要亲眼看他在那条死路上走到死。”
他的女人被人觊觎,此恨心头难泄,怎可轻易放过,势必要邬邺琰受尽打压排挤,难能再喘一口气。
谢徽止不知道沈覃舟是否会在午夜梦回时惦念邬邺琰,就像她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邬邺琰在闻得沈魏倾覆的消息后,也曾单枪匹马潜入谢府只为带她远走高飞。
当然只要他在,他便注定只能无功而返。
失婚男
王芝湘抵达上京先是进宫拜见皇后,直到从姑母口中知晓谢徽止这些日子犯下的种种荒唐,当夜回去先后摔了两套汝窑茶盏,才勉强将心底的愤懑压下去。
姑母说,逼宫当日他亲手杀了公主驸马,转头却又欲盖弥彰把昔日宿敌藏起来。
枉她满心欢喜在琅琊没日没夜地绣嫁衣,期盼出嫁后能与他夫妻鹣鲽情深,白首偕老,他却顶着她王芝湘未婚夫婿的身份和另一个女人不清不楚,留她夹在这两个人间,活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辱她王氏体面,将她此生最看重的尊严和名声践踏到了烂泥地里,遇上这样的男人,说不上是沈覃舟的可悲,还是她王芝湘可怜。
矮桌上的插瓶腊梅,使灰蒙蒙的屋子多了这么点艳色。
丹蔻正侍候沈覃舟洗漱,忽然苏嬷嬷入内,八面玲珑的她难得面露局促:“女郎门外有人求见。”
沈覃舟不禁挑眉:“这倒是新奇,何人求见?连你都拿不定主意了要来问我。”
苏嬷嬷有些为难道:“琅琊王家的大小姐,王芝湘。”
“谢徽止的未婚妻?”沈覃舟却是微笑,掐掉残花指腹轻捻出黏腻汁水,这一刻她微挑的丹凤眼尤其生动,“等这么久终于舍得来了,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进来。”
一尾随在苏嬷嬷其后的面生婢子惴惴开口:“可是郎君吩咐过不许外人擅自进出别院。”
“我好心劝你掂量下自己斤两,三思而行,且不论她是琅琊王家的女儿,谢徽止的表妹,再过几个月你口中这个外人可就是名正言顺堂堂正正的太子妃了。”沈覃舟凤目微眯,目光扫过室内众人,唇角笑意隐去慢条斯理道,“谢徽止是男人专管朝堂外事,你们这些人最后到底还得仰仗着她过活,今日若真要得罪了未来太子妃,将来仔细她不先揭了你的皮。”
丹蔻立在身后,小心望着菱花镜里好整以暇的殿下,实在想不通她为何要替王家姑娘说话。
没过一会儿,便见前院浩浩荡荡簇拥着一俏丽女郎进来,许久未见印象里衣着打扮都偏素净清雅的女子,如今也换上张扬热烈的红裳,而她自己却褪去了那股子劲头,粉黛未施,首饰全无,动静之间尽是弱柳扶风之姿。
沈覃舟倚在椅圈上笑瞧着门外神色复杂的女郎,示意她入内喝茶,“未曾迎接远客,倒是我的不是了。”
“见过长公主。”王芝湘缓过神来微屈膝向她行了个万福礼,也算全了一个没落皇族的体面。
昭荣长公主,魏烈帝长女,魏嘉帝唯一的皇姊,名覃舟,封号昭荣,世人也称魏长公主。
很久没有人再这样唤她了,唯一的一个也只会戏谑她的处境。
“时过境迁,女郎再唤这个封号若被有心人听见,只怕会引火烧身。”沈覃舟懒洋洋掀起眼皮,矜贵地微抬下颌。
王芝湘闻言却怔了怔,心头不禁生出种难以言喻的惋惜和惆怅,她自是见过长公主昔年风华的,如今时隔半年再相见,若不是身旁丹蔻犹在,任谁也无法将眼前这位只用一支绿檀木簪松松挽起发髻,黑发淡唇的羸弱女子和曾经张扬恣意的昭荣公主联想到一起的。
这一刻沈魏亡国的事实彻底具象化,原来她再不是从前高台稳坐的公主了,而那心怀不轨之人,自然也无需强迫自己抑制住心底那邪佞不堪的妄想。
“父亲新得了方双脊鲤鱼墨,临行前特嘱我带上,听姑母说表兄如今不常在闻渊阁却未料到原来殿下也在。”说话间沅儿便将一方墨置于桌上,墨质如玉,施金错彩却是难得的珍品。
明知她是在装傻充愣,沈覃舟也仿若置身事外般淡然微笑:“这宅子若要细说当年还是我赐他的,只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兜兜转转又成了我的栖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