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思乡了?”
“乡?”白皓宇先是一愣,后微微一笑,道:“皓宇从小颠沛流离,四海为家,就算有乡愁,也不知该往哪看,比起乡愁,我更怀人。”
“先生指的可是恩师董道?”
“不瞒主公,董道先生待我如亲子,于我而言,他是授业恩师,也是我的伯牙子期,他教我诗书典籍,琴棋书画,带我看遍大胤河山,他护我、陪我,过了五年相濡以沫的少年时光。他给我留下的遗言是,希望我能为这浊世开出一道天光来,我不能辜负他。”
白皓宇顿了顿,在萧野的面前跪下,又抬头看向萧野,道:“不管以后主公如何看我,我都必将倾我所有,助主公毁了这乱世,还天下一片光明。”
萧野顿时无地自容,白皓宇还是他的“圣世白莲”,他的“卧龙谋士”,仿佛他们的关系,并没有经昨夜的尴尬而生出嫌隙,萧野动容地赶紧把白皓宇从地上扶起来,道:“先生,昨夜之事,全是萧野的不对,先生的拳拳心意,萧野又怎能不知?先生再跪我,萧野就真的无颜再面对先生了。”
白皓宇嘴角上扬,心想:萧野,这时候认错,晚了,小爷我将这仇已经记下,你就给我等着吧。
俩人正寒暄着,就听见关外响动的马蹄声了,迟雄回来了。
萧野牵着“红鸾”,对白皓宇道:“先生,我们该出关了。”
白皓宇点了点头,就借着萧野的助力,一跃上了“红鸾”的马背,萧野利索地跟着翻身上马,红鸾知趣地一飞而出,向着出关口奔去。
等他们到莫开关口时,正好与回来的迟雄打了个照面,萧野勒紧马绳,停住对回来的迟雄说道:“其实迟将军大可不必跑这一趟的,我正好要去柳州面见祖父领罚。”
迟雄正要开口,便听见萧野高喊一声“驾”,“红鸾”随之一飞冲天,当着莫开关全体守关将士的面,“浩浩荡荡”、“光明正大”地跑马出关了。
迟雄的脸被萧野踩得稀烂,莫开关上的兵将全都默而不语,静静地旁观着这一切,萧野可以被人训斥,但那人绝不可能是迟雄!
白皓宇虽恼愤萧野,但这一刻,他真的想为萧野竖个大拇指,太帅了。
白皓宇在前,萧野在后,还是来时的座位顺序,但两人的心境却都变了。
白皓宇贴着萧野的胸膛不再出冷汗,而萧野环抱着白皓宇不再觉得难为情,虽然望着白皓宇白皙的脖颈,仍会有冲动,但心里却不再惊慌。
两人默契地感受着彼此的体温,白皓宇就像只白猫,躲进萧野炙热的胸膛里取暖,萧野自然地用体温温存着他,萧野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不可言说的微妙关系,这种关系,独属于他和白皓宇。
“主公,北安王是个怎样的人啊?”白皓宇见“红鸾”奔袭一路,两人静默不语有些无聊,便开了口。
“祖父戎马一生,随武帝南征北战,我从小便在祖父的膝下长大,祖父有弟二人,子二人,父亲是嫡长子,十年前接掌了北境的帅印,萧家我这一辈有十几个孩子,但论性格脾气,他们说,我最像祖父。”
白皓宇听萧野讲完,顿时心中一惊,道:“主公,要你是北安王,你会让号令统一的北境因子孙分权而致分裂吗?”
萧野顿闻,立勒马绳,“红鸾”立刻停在原地。
萧野思索片刻,道:“叔父萧让是禹州指挥使,北境除萧尘外第二大高手,论对北境三州的影响力,仅次寒帅,如今父亲不在了,他是最有可能接掌帅印的人。”
“主公,若是你大哥接掌帅印,你还有力争的机会,但若是让你叔父萧让接掌帅印,恐怕他掌管北境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打压你和你大哥了。”
“叔父他……他待我最亲,比起寒帅,他更像我的父亲。”
萧寒从小就不太管萧野,萧野从小便跟在萧衍和萧让的身边。如果说祖父萧衍待他如严父的话,那萧让待他就更像是慈父。可以说,萧野感受到的全部亲人的温情都来自萧让,他敬重祖父,冷对父亲,敌对大哥,但萧让,他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来夺掉他的兵权的。
萧让有自己的亲生儿子,他掌北境后,为了他儿子的未来,也要打压萧野和萧离,谁人又无私心呢?
白皓宇眼睛一转,道:“主公,现有一人,能破此局。”
“先生说的该不会是大哥吧?”
两人不仅默契,还心有灵犀,思想同步。
“萧离是北安嫡长孙,若主公没有一怒冲关,而是安静入伍,暗中蛰伏,等待时机,待北安王百年之后,主公一举夺权,率军起兵,顺理成章。但现在,主公论名声威望和军中实权,都不如萧让指挥使,也没有长孙萧离的出生优势,主公现在出头,就是在……”
自寻死路!
白皓宇原先是不知道还有北安二子萧让的存在。萧野和萧离斗法,北境兵将二选一,萧离虽是嫡长孙,但也刚刚及冠,并无军功威望;萧野少年英雄,又刚为北境立下大功,如果之后在北境军营里好好蛰伏经营一番,将来与萧离夺权,尚有一争之力。但现在,萧野冲关一怒,已使得北境军营上下人心浮动,萧衍为了稳定北境军心而推出萧让,是顺理成章的明智之举。
萧野刚刚踩了萧离的大将迟雄,现在却要为了以后的谋划,要跑去跟萧离说好话,在祖父萧衍那里还要上演一出兄弟情深的戏码,这简直就是自己在打自己的脸!
白皓宇本来应该在心里好好地对萧野冷嘲热讽一番的:什么果决立断,简直就是年少轻狂,什么心思城府,简直就是不自量力。萧野,谁叫你个大闷子,不和我商量就冲动行事的,现在好了吧,马上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