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白皓宇此刻见萧野静默不语,心里却有种莫名的难受。
经过与洛星晨的争辩和莫开关的闯关,萧野的脾性算是已经被白皓宇给摸透了,萧野这人,毛病真的一大堆:性子又急又野,还总喜欢临场发挥、从没在意过“三思而后行”说的就是他、有腹案藏在心里,从不与旁人商量细说、吃软不吃硬、霸道专横、不肯服软低头,还面子里子都得要、下定决心就绝不回头……
他这种人,只要有一成的成事把握,就会去放手一搏。
这些毛病,是双刃剑,当萧野有力量时,就能爆发出惊人的威慑力,但当他没有力量时,就根本是在自寻死路。
他了解萧野,这是一只多么高傲的小头狼啊。
萧野是只桀骜难驯的小头狼,他天生有着一呼百应的气魄。他做将帅,可以率领千军万马,直捣黄龙。他可以被头狼咬死,但绝不能跪在头狼的面前摇尾乞怜,茍且偷生。
要他低头,比让他死还要令他难受。
他已经习惯了凡事由自己做主的自由不羁,现在让他自己打脸,跑去低头给大哥跪下,忠诚明誓,膝盖就像是长了大刺一般,想想便觉得生疼难受。
白皓宇见萧野迟迟没有回应,劝道:“主公,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大丈夫能屈能伸,低头蹲下,是为了能够跳得更高,飞得更远。谋江山是长跑,比耐力,比坚韧,急不得一时啊。”
萧野定了定心神,手里攥紧了马绳,道:“先生,我不会去找大哥的。”
随即,萧野扬鞭驾马,“红鸾”一飞而出,往柳州的方向奔去……
:军棍
白皓宇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但见萧野目光坚定,“红鸾”直奔柳州的方向,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心道:萧野,合着我苦口婆心劝了半天,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呀。
白皓宇也懒得再搭理萧野,他知道自己无论再说什么也劝不动这头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驴了。索性就闭上嘴巴,他倒要看看萧野该怎么收拾自己搞出的这个烂摊子。
“红鸾”奔了一上午才到柳州,本来就没有吃早饭的白皓宇此刻已经快饿的不行了。
萧野见状,道:“委屈先生随我奔波,我先带先生去吃点东西吧。”
白皓宇心想:萧野,你还有心情吃得下东西?你忘记你我的誓言了吗?你要是将来做不了这北境的主,起不了兵,对得起我吗?
但人是铁饭是钢,白皓宇虽愁眉苦脸的,但当他往街边的小馄饨馆的座上一坐,端起那一碗热气腾腾、泛着油光的颗颗小馄饨时,什么天下百姓,什么千秋功业,通通被他抛之了脑后,只一碗馄饨,足矣。
白皓宇连汤勺都没用上,便一张嘴,直接连馄饨带汤全都吃进了他的肚子里去了,萧野在一旁看着他把碗吃干抹净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先生不吃东西时还真若白莲仙子,这食了人间烟火,便是与他人无异的凡人了。”
白皓宇心里偷乐:原来我在你心中还是个仙子呢?
“让主公见笑了,北境军营的生活条件实在艰苦,平时的饭菜更是没有油水,每顿军营里,八尺高的大汉只能食一个馒头,我都吃不饱,他们就更别说了。北安要想兵强马壮,军粮军饷得自己想想办法,只依赖中都,就只能被中都掣肘。”
“先生所言极是,北境三州,原就土地贫瘠,军屯很少,粮食和银饷绝数来自中都国库,战时,中都还念北境在打战,给北境分发粮饷,现在战事一停,钱粮一断,北境十二万将士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北境兵力一直提不上就是这个原因。”
“主公,我观北境三州的土地不是先天贫瘠,它们颜色深浅不一,土质软硬不均,只是无人费心打理导致的荒芜。土地跟人一样,用则精,不用则废,它们需要人费心地打理,好好养着土地的肥力,才可结出精细的粮食出来。贫瘠的土地,头一年可以先种大豆,使得土地的含氮增加,再酌情施以粪便肥料,提升土地的肥力,次年……只需三年,北境的将士就不用再饿肚子了。”
白皓宇说罢,一抬头,才发现萧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萧野目光灼灼,把白皓宇看得脸颊发了烫。
白皓宇给萧野的惊喜一番接着一番,原以为白皓宇只是个饱读诗书的才子,却没想到他讲起耕田农事来也这番头头是道,确有见解,好像世界之大,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皓宇,多么浩瀚博大的名字啊!
“主公莫要再看了,皓宇又不是仙女。”
萧野一乐,道:“原以为先生只活在书本高处,却从没想到先生对农田五谷也有见地研究。”
白皓宇心道:谁人不想只活在象牙塔里?谁人想仰头背书,低头还要耕种?我没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命,我只是一个寻常百姓。
“面朝黄土背朝天,是每个大胤百姓都会做的事,主公是王孙贵胄,自是有人伺候,不用操心这农家的生计问题。”
此时的白皓宇与萧野在外人看来,就是云泥之别,他们一个是布衣,更准确的说还是罪奴,而另一个则是敢闯莫开关的北安王嫡孙。
白皓宇低若尘埃,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跪到萧野的脚边,若萧野弃他而去,他便什么也不是,他的命,他的抱负,只能全仰仗萧野。
萧野似乎听出来了白皓宇的一丝不悦,他们身份地位的不对等也是横在他们之间的坎,他视白皓宇如天人,只是他自己的想法,若现在当场宣布白皓宇将是他未来要娶的男人,看看全北境上下,有没有不对白皓宇鄙夷斥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