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他把木棉放在床上,俯身查看他的手。
破皮的地方不再渗血,只是两只手红得厉害,仔细看时能发现片状的小红疹。
“又过敏了。”涂抑把他的手放下去,“上次的药用完了吗?”
“没有。”木棉说,“在药箱里面。”
涂抑起身拿了药箱进来,给木棉涂了层过敏药,又涂了层外伤药,然后又翻出纱布。
木棉低垂的眼睫动了动,问他:“干什么?”
涂抑说:“缠一下伤口。”
木棉掀起眼盖看他:“有必要吗?”
“有。”涂抑笃定道,牵过他的手,将剪成小条的纱布分别绑在他受伤的指头上。
“好了。”他看着木棉干爽白净的手,“明天应该就会好的。”
木棉反应冷淡,一声不吭地把手收回去,翻身想要往床里躺。涂抑抓住手臂把他扯回来。
“学长。”他的瞳色比平时更深,这么定定地将人看住时,就觉得他奉献出了全部的专注,“你能告诉我今天为什么突然这样吗?”
木棉只是没有精神地说:“我好累,我想睡觉。”
说完,他再一次往床里软进去,涂抑这回放开他,不过还是坚持道:“那你躺着跟我讲好吗?”
木棉没答应,裹着被子翻身背对他,涂抑一点也不嫌麻烦地从床的这边换到那一边,蹲身与木棉平视着。
“学长?”
他的执着令人动容,木棉眨了几下眼睛,里面似乎出现了一丝丝可疑的水痕。随后,有些可怜地开了口:“我今天见了妈妈”
剩下的话不必再说,之前那通母子间的电话已经让涂抑察觉到他们严峻的亲子关系。
“没关系的。”他轻轻帮木棉掖紧被子,又将他有些遮挡脸庞的头发挽到耳后。
木棉没有抵抗他这种过线的举止,甚至无意识地擦蹭了一下涂抑的手掌,显露出十分自然的亲昵。
他抬着眼皮将涂抑看住,眼睛很缓慢地眨动,“我好像总是做不好”
“不是的。”涂抑说,“是阿姨对你太严苛了。”
木棉没有顺着他的观点讲话,他似乎真的累极了,眼皮缓缓掉落。创伤粉碎了他平日的冷淡和高傲,柔软得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脸颊往枕头里蹭了蹭,从喉咙里滚出一声轻哼之后他便逐渐沉入睡眠。
宁静的房间里,涂抑的呼吸声粗了又细,接着,他把手伸进被子,摸索到木棉的手掌。一半是纱布的粗糙感,一半是无暇而滑软的皮肤。
他沉默地握着,静静地看着他那可怜的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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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睡了整整一下午,直到晚上阿姨做好饭涂抑才把他叫起来,他慢吞吞地吃了一顿,完事后要去洗漱。
涂抑拦住他:“先不洗吧学长,手上还绑着纱布呢。”
木棉径直把手上的纱布扯下来,动作快到涂抑根本来不及制止,转眼关上了浴室的门。等他带着一身湿气出来的时候,涂抑正拿着吹风等在门口,完全没有介意他刚才撕扯纱布的举动是在践踏自己的关怀。
木棉看着他,有些发怔。
涂抑的笑容还是那么热情好看:“学长,我帮你吹头发。”
木棉下意识要说不,可看见涂抑的笑容时又说不出口,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改变了想法,“恩。”
其实涂抑的手法不算好,应该是没有给人吹头发的经验,掌握不好方向和距离,把木棉的头发吹得在脸上胡乱飞。
可是木棉没有丝毫不耐烦,他闭着眼睛,听着吹风机的呜呜声,反倒有一种莫名的宁静。几分钟后头发吹干了,涂抑又跟着木棉进了房间,手里还提着药箱。
木棉坐在床上,看着他走过来很自然地打开药箱,没忍住问:“还包吗?”
涂抑说:“包啊。”
“可是”木棉思虑着,“我刚才直接把包扎的地方扯掉了,下次要洗漱的时候估计还会扯。”
“那就再包。”涂抑说得没有一点犹豫。
木棉愣了愣:“不觉得我麻烦?不觉得我多事?”
涂抑已经将纱布剪好小块,牵过木棉的手,涂过药后,一边缠纱布一边说:“东西坏了就修,东西没了就补,错误犯了就改,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是能够弥补的事都不叫大事,也没有多麻烦。”
木棉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好像是在他十九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观点,第一次了解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活法。他的嘴唇发出不知所措的颤抖,而后抿紧了,眼眸低垂,陷入漫长的沉思。
“好了。”手已经重新包扎好,涂抑将它们放回木棉的身侧,“不过学长,这几天最好还是克服一下,因为刚才我看到破皮的地方好像有点发炎,手还是尽量不要沾水了,洗澡的时候戴上防水手套,平时觉得手脏可以用湿巾先擦着。”
他害怕木棉拒绝,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熟料这次木棉竟然很果断地同意了。
“好。”
这夜木棉很早地睡下,次日涂抑特意按照他日常的作息起床,谁知木棉早就出了门。
“5点40就走了?那他吃饭了吗?”
“吃了。”阿姨说,“就是吃得蛮少,也不知道今天有什么急事需要那么早就出门,我看他那样子像是生病了。”
“生病了?”涂抑放下筷子,“吃药了吗?”
阿姨摇头:“没看到他吃。”
涂抑再没吃饭的心思,擦了嘴就起身。阿姨踩着拖鞋啪嗒嗒跟在他的身后,见他在翻药箱,就说:“那箱子里全是抗生素吃多了不好,小涂你看你有没有空,要不带他去瞧瞧医生,让医生给他开点温和的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