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咻咻呜咽悲鸣,风刮动了初春蓝白的天。
她走的很安详,很平静,好像只是陷入了漫长的三月春眠,花开的时候就会睁眼醒来。
窗边有书,翻开的页码还没到一半,笔记潦草,写着看不懂的答案。
几天后林岸被火化成一盒骨灰,被赵希带走,撒在了西藏某个青绿连绵的旮旯山丘。
那里有牛有羊,旺季人多的时候有青春里的蓝白男孩和姑娘,喝了一杯杯的酒,为了黎明金黄的日出一整夜等候。
他们和林岸一起,装在亘古不变的琥珀里,被赵希封印在了靠近天空的地方。
那天她问赵希,一个人慢慢走向死亡,是不是挺可怜的。
她看见满街的热闹,好像在说,是。
两年前,林岸辞了职,同办公室的姐姐问,出去容易进来难,你后悔了怎么办。
林岸说不知道,实在不行就在单位大门口撒泼打滚请求主任原谅,做个编外人员给口饭吃也行。
生活不易,腰得弯头得低。
同事姐姐的笑声很不雅观,一条走廊的人都能听见,所以林岸从来不跟她聊八卦。
她请她吃街边的酸汤牛肉火锅,林岸躲在冒腾的热气后面,从头到尾只夹牛肉片。
林岸,全单位的人都在看着你走。
老板又端上来两盘肉片,林岸全部下了锅,木筷搅动汤汁,溅到了手背,她说,我知道。
我认识你两年了,但我好像一点都不熟悉你。
人与人嘛,不熟很正常,很多时候我感觉跟老爹老妈都不熟。
老实说,我非常讨厌你,自我,固执,任性,没事就拿着一本书装文艺,聊天都不会,两句就能把话说死了。
好像全单位就你一个人高贵,不聊八卦不搞团体不参加所有聚会,二十八了还像个自闭儿童,鬼见了都得绕着你走。
林岸抬头,眼里充满迷茫。
好像某个姓赵的庸医也曾这般挤兑过她。
但是,我又非常羡慕你,看不顺的人九百度近视,不爱说的话咽喉炎晚期,下了班就拍拍屁股睡进坟墓,你真活的随意又欠揍。
林岸又夹了一碗肉,说了句客气。
真不后悔吗?
应该不会,上班看到你会影响我寿命。
同事姐姐笑着伸出手要打她,林岸配合地叫了声疼,怎么,就你成天活的像个人间假号还想活一百岁啊!
林岸摇摇头,示意她可以喊老板再加一盘牛肉了。
你错了,我活到八十三就行,像我爷爷那样,一生无病无灾,没事看看孙猴子打妖怪,吃饱喝足了跟人侃大山,聊着聊着头一歪,干干净净地死掉。
绝不占用医疗资源。
林岸看着她,这就是我的梦想。
那天林岸吃的太撑,久久站不起来,她一个人望着被浓荫掩盖的单位大楼,换下制服背着包下班的男人女人,直到瞳孔渐黑,去隔壁便利店买了桃李的吐司面包,可可满分椰奶,爆浆三明治,黑巧夹心饼干,大脚板雪糕,绕了很大一圈,走路回家。
真的不会后悔吗?
为什么要后悔呢,人活着,总抵不过一口吃的,外面路过的那些背着包的人,不论走进哪扇门,都能挣到一顿还算不错的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