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已过三日,战局不明反激,还有近千贼寇在大今猖獗作祟。
“拿去吃吧,算我请的。”沈遇提了筐鸡蛋出来,“你军务在身就不送了,我明日也还要上早堂。”
裴渡没接,盯着他把嘴巴抿成微恼的弧线。
兰许打量着他俩:公子背着我什么时候同四少爷这么要好了?
热脸去贴冷屁股,晨晖不晓得他四爷累死累活跑这一趟图什么,轻咳了一声先发了问:“四爷,前线吃紧,有什么话就赶紧对沈大人说吧。”
裴渡略有正色道:“云姐儿的案子你帮我过问了吗?”
“没有。”沈遇心下却犯着别扭,他果真是为了姘头来的。他没好口气,当然也不全是因为无能为力的缘故,“她勾结官吏,还涉及与我同级的知县,我没有权限和资格去过问,只知道她还关在衙门里没被判,有差役透露为着袁诚黄崇禧不会为难她。”
裴渡:“好歹是大案,下次省里议会,你可以去问问。”
他说这话其实不参个人情感。
但是沈知县却咬文嚼字,品出了无中生有的无礼出来,他语气一下子冷冽了起来:“是你的姘头,又不是我的,案子都已交给徐知府查了,我又何必要去搅合上司的差事?”
先前打算办木云芝,那还是袁诚未出事之前,沈遇还不清楚他们背后牵连,他是打算杀鸡儆猴逮只耗子借机立个威,可谁想到人家木云芝树大根深,一路下来人没办成上司得罪了个遍,何中丞徐知府黄公公没一个给他好脸色。
新来的柳布政更别提,直接把拒之门外写在了脸上,归根结底,他们蛇鼠一窝,沈遇不是自己人。
为着你裴渡的人情,坏了我的前程,不值。
沈遇冷冷地看着他,拂袖要走。
“你怎么……”裴渡被堵得说不出话,千里迢迢赴情郎,谁晓得人家根本不领情,四公子哪里受过这样的脸色看,当下就有些挂不住面子火气直冒。
晨晖也没耐性,跟他主子一个尿性的人,当即就撩起了袖子准备发作,“我嘞个老子他娘,什么官老爷架子这么大,我家四爷好好跟你说话你听不懂是吧?敢情我们爷上回舍命救你的恩你转头就当了屁放?”
狗腿子刚想替主子出气,裴渡怒声一句喝住了他,“晨晖!”
晨晖想去逮沈遇手一愣,一脸苦相,“四爷我是替你委屈呢。”
“没怪你,把人给我绑了带营里去。”裴四少其实早有此意。
沈遇转身,怒眉冷对,指着他的脑门:“裴渡你敢!我可是云庭的知县!你信不信我……”
话音未落,手已经被晨晖给捆了,“你个……!”裴渡借机把他拦腰横打抱起,土匪扛媳妇般地就把人给架上了马去。
小兰许一下子就慌了,拿起沈遇落地上的鸡蛋就要丢,“你们,你们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朝廷命官!”
沈遇听了这话羞得险些气晕过去。
鸡蛋毫无威慑力地丢来,晨晖眼疾手快一把接住,问:“这娃娃怎么办啊四爷?”
“管他的,随你便。”裴渡恣意一笑,策马携人就跑。
对上兰许通红的眼眶,晨晖好笑,捏了捏他的小脸说:“行吧,小娃娃,那就跟哥哥走一趟吧。”
大今还有没有王法,纨绔阔少竟当众挟逼朝廷命官,这是显而易见的绑票!
幕夜三分,有疾马穿巷而过。
马背上颠簸,沈遇趴着手制反绑,没有搀扶怕被摔下去。他惊魂未定,咬牙切齿道:“裴渡你个王八蛋想干什么?”
“明人不说暗话。”裴渡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屁股,“我想干你。”
就知道打那天从水里爬出来后他就不对劲!
沈遇险些一口气没上来,被他这混账话惊得气短胸口隐隐作痛,骂道:“你个挨千刀的!敢来强的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不来强的那来软的?”裴渡低头,把沈遇捞起来,附身亲了亲他的眼尾,那颗他惦念肖想已久的小痣,顺便舔了一下。
四哥心旷神怡啊,可算是给尝到心猿意马的滋味了。
沈遇被激得一抖,眼睛都给急瞪圆了,“你……”竟没看出来他还有这等癖好!然后王八蛋、登徒子、下三滥、龙阳之好的大混蛋什么之类的一齐出来了,怎么解恨怎么来。
裴渡也不恼,笑得更放肆了,清朗又干净的少年音响彻云霄。
平云野近在眼前。
劲风暗动,阴云密布,远处幡旗猎猎,士兵的操练和喊杀声震耳欲聋。又似在前进,脚下地动山摇。沈遇被裴渡松了手,还亲自搀扶下马,分明是再体贴呵护不过了,可就算如此,还是被刚重获自由的沈遇在脸上怒抡了一巴掌。
裴渡受着,啧声皱了皱眉。
……难搞。
“最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豁出去让你下半辈子都蹲大牢。”沈知县脑子里已滚过数遍大今律法,做好了跟这二世祖不死不休的准备。
“是,确实有正事要跟你谈。”裴渡目光平静,大拇指擦了擦嘴角,尽量把话说得谦恭卑顺,“劳烦沈老爷来这一趟,是为了让你了解兵情,云庭是离战事最近的地方,此仗恐怕还要打上半个月,军备已只够大军四日口粮,前几日储司里的那点根本是塞牙缝。人是铁饭是钢,兵缺粮将心慌,不能让士兵战时哗变,得暂时想个法子稳住军心。”
然而话音一落的裴渡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四少爷捂着脸身上汗毛都立了起来吼道:“你还打我干什么?”
“这解释不合理。”沈遇轻笑,非常满意他一脸委屈的态度,“我一个新上任的知县,今天才跟衙门里的人照面,名望官声什么都没有,你让我拿什么去稳住的你裴家带出来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