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喉咙一滚,“你,想做什么?”眼尾下的一块突然被裴渡用指尖给摁住了。
然后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直白,裸露,暴戾,掠夺,裴渡柔声:“我就想再看一次沈哥儿为我吃醋的样。”
“这真是……”沈遇好笑,“给你点笑脸,你就开始不要脸了。”
裴渡眯着眼睛,扯下了沈遇外氅的束带:“为什么穿他衣服?”那口吻活像个被人偷了汉子的小怨妇。
“因为我冷。”沈遇想推开他的手。
反被扣住,双手被拉开,迎面没有防备,裴渡凑近了他的侧颊说:“哦,这样啊,其实那天晚上我说错话了,我愿意当沈哥儿一辈子的暖身炉,塌上塌下的都可以。”
他把那个塌字咬得很重。
沈遇没由来地开始脖子疼,就不由自主想起那天晚上,这色胚嗅着他耳鬓的呼吸和喘息,还有他胸膛前那骇人的温热和颤动。
更别提后半夜,他几乎是抵着他,那难以言喻的……度。
倒林瘤
裴渡得了许可,将木云芝带离监牢,却不是为了金屋藏娇,而是将人领走去见裴铭,得他解释沈遇才知是为着长城残毁一事。毕竟袁诚一死,河道衙门失职一责,吃了好大苦头的裴家总要向上头讨个说法。
萧广这一死,铁骑营就正式由了萧越泽接手,而那位萧三挂念的颖如也便入了门,据她说手里拿的钥匙便是证据,系着木云芝这么多年来勾结河道衙门和储司的账册——若披露出去,只怕塞北衙门里的权力中枢们都得落马。
沈遇略沉吟,对裴渡凝声道:“把木云芝给我,河道衙门也好储司也好,涉污的那些狗官一个也跑不掉,我来替你们沙骑营出这口气。”
裴渡唇角微勾,就知道这小心眼要开始算计人了,“还替我们出气,沈大人有那么好心?你铁定是受了委屈,正好撞上这儿有个由头,你想把他们都一锅端了,然后自己立功好升官发财是吧。”
伻城城门前有口井,他二人行至。沈遇附身一望,刚想去提水起来,裴渡却替他代劳了,甩着杆提了桶水起来,舀起一捧泼给沈遇洗着手。
“你是怕我委屈了木云芝?”沈遇搓着手问。闻了好几下,直到没味了才作罢。他顺手接过裴渡递来的旧帕擦手。
“是她妹妹想见见她。”裴渡回答,“她姐妹俩是王泊之后。”
沈遇动作一顿,疑声:“是我想的那个王泊吗?”
裴渡:“是,就是写《观海记》的那个王泊,因替江子仪发声而获罪遭贬,他是琴毁人亡了,但两个女儿还活着。”
沈遇吸了口气,心里却复杂起来,难怪他裴渡会为了个妓去寻花问柳,原来人家这位妓不仅出身名门,还是个落魄了才不得以从艺的良人。
如此一想,沈遇便没了好语气:“我说怪不得四哥心心念念着呢。”
裴渡本环着手,一听这话乐了,犯着浪去撩了撩沈遇的耳发,说:“沈哥儿今天在我面前翻了几次醋坛子了?”
“起开,少自作多情。”沈遇把手上的水珠弹到他脸上去。
裴渡抹了把脸,对上他忍着笑意的小表情,也是昏了头了,去捞了捧桶里的水往沈遇脸上泼去,他什么时候干过这么傻的事情?都怪沈遇。
沈遇“哎”了声,用袖子下意识挡了挡,肩头上的长氅却松了,不知什么时候束带松了,滑落掉了下去他刚想去捡,却被裴渡握了手往怀里一带,那人浩瀚明月下恬不知耻地说:“我闻闻你身上有没有酸味。”
沈遇比裴渡矮半个头,他隔着他柔和的掌温下,感觉到头发正被他轻嗅,当即心里颇为复杂诡异道:“……我几天没洗头了。”
“夫不嫌妻丑。”裴渡闷笑了一声,“哦不对,是臭。”
“没完没了你!”沈遇一把推开了他,气冲冲地走了。
裴渡追了上去,不远不近并在他身边,双臂枕颈歪着头看着他,“过年那天晚上裴家要在营里设宴,借朝廷的粮犒劳一下将士们吃顿好的,沈知县也来?”
“仗这就要打完了?”沈遇问他。
裴渡:“没有,估算还有半个月。”
沈遇:“营里的粮还够吃吗?我看辎重营还没把粮运出伻城呢。”
裴渡:“营里的虽然不够吃,但是我们可以去抢啊。”他冲沈遇眨了眨眼,“军械,软甲,像这些死物,捡起来就能用;干粑,馍馍,从敌寇身上摸出来拍拍灰就能吃。咱们当兵都不计较,好养活,所以让我们这些人受些委屈也不妨事。”
沈遇却从他戏谑的口吻里品出了几分惆怅来。“好,到时我一定捧场。”他捏了捏裴渡的左手臂,像是宽慰。
裴渡看着他,眉目舒展,眼如坠星。
沈遇把擦手的帕子丢给他,轻嗅了下,颇有些嫌恶道:“你干什么使的?”
裴渡只是笑:“你收着。”
一方素帕寄心知。
横也思来竖也思,这般心事你可知?
沈遇后知后觉,腾地耳朵一热,猛地丢回去塞给了他:“才不要!”
裴渡瞧着那人跑开的背影,捏帕无可奈何。
……
果不其然,黄莲拙之死被压了下来,命如草芥之人根本无人怜惜。巡抚衙门肃穆照旧,前线的军需暂时供应上了,一连七日飞马迅捷传堂而过,驿丞脸上带着打了胜仗的笑意。
这几日,徐书白想方设法地想跟沈遇一叙,沈遇都找各种由头给推了。宋润止远在伻城,也在巡抚衙门里当差,沈遇没想拿此事去烦恼他,所以当日也便没有向他诉上司买凶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