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云走了。
谢泓望着眼前的少女。她发髻有些许松散,鬓边还有绒绒的碎发,此刻因为他刚刚那句话,好似有些惊愕的样子。
白净小脸仰头望他,手里依旧握几卷佛经忘记藏起。
谢泓想起写佛经之事。
老夫人一贯看重浴佛节,但前些年似乎并没到了发动全府上下齐写佛经的地步。老夫人更重视莳花及焚香,都是各房主事的自作主张抄经,让底下的婢女小厮也不得不一齐抄起经来。
他一向觉得婢女小厮各有各的职责,所以他自从返回云州主事,便没有让自己院子里的人抄过佛经。
但前些日子有几个丫鬟却主动抄了些佛经给老夫人院子。对这种主动讨好的行为,他虽不赞同,但亦可以理解。
且他留意到,有个丫鬟的书法水平颇为不错,甚至连墨似乎都不是府中寻常领用的那种。
落纸清湛隽秀,洇焦茶之色。
他随意问过,几个丫鬟的表情却显得分外不自然。
如今谜底便是揭晓了。
果然又是她。
他唇角噙一丝笑,对眼前的少女伸出手:“这便是替她们几个抄的佛经?我能看看么?”
叶采苓眼睛望着他,分明有明晃晃的不解。她犹豫片刻,递出佛经,口中低声问道。
“大公子怎知道是我?”
谢泓接过书卷,翻过一页。
“无他。”
见面前的少女依旧神色执拗地看他,他本不欲多解释,此刻不知道怎着,对着她又道:“通文墨的丫鬟本来就无几,况且你又是我亲手招至府内的。”
叶采苓:“您其实记得我?”
谢泓淡淡地应了一声,仔细看着手里那卷经。
当初是从院子里一个丫鬟那里截下来一卷经书来着,当时他看着字迹确实有几分惊艳的意思,可是问来历之时对方却窘迫不答。
于是便生出几分好奇的心。
但此刻他凝神细看,却又忽然觉得那一笔字有些不尽如人意了。
虽是清秀,结构却有些局促,缺少些行云流水的从容。
或许是字的主人有着一副好颜色的原因?他心里叹息,觉得这样的少女,写出的字也理应和她的容色一样清丽。
叶采苓见对方只顾低头看字,出言提醒道:“大公子?”
谢泓看她一眼,忽地意识到自己刚刚想得过于遥远了,他是在以评判京城同僚的标准在看一个婢女的字迹么?一个婢女,要再好的字也无甚用处,况且她甚至不是自己院子里的。
谢泓把佛经递与她,温声道:“写得很不错。”
叶采苓倒是不信的。
她明眼看着对方从刚刚欲言又止,到话锋一转。
但她一个丫鬟,也不好反问主子,便接着之前的话道:“多谢大公子抬爱。只是这经书万万不可再退回了,婢子写了便是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