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把药碗放在旁边,拨开少爷脸上覆盖的乱发,只见他的脸上惨白无色,牙关咬紧。
梅逊雪疼的全身是汗,碎发胡乱的贴在脸上,明明生产需要用上极大的气力,皮肤却依旧是冰冷的。
以前听说女子生产便是去一趟鬼门关,由此便知生子不易。
梅逊雪虽没有切身体会过,但还是破釜沉舟的定下主意,引诱心上人和他洞房怀胎,不惜再大的代价也要生下孩子。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临到生产这刻才发现再多的准备也是于事无补。
他没有想到生胎竟是一件如此痛苦且煎熬的事,哪怕是就时死了,也好过活活受这个苦。
一张湿淋淋的脸,漂亮的眉头紧锁,衣衫沾满血腥气,他的身上被血水与汗水浸湿了,两手颤抖着抓紧身下的床褥,字字缓慢而痛苦的经声就隐藏在他咬紧的齿间。
“有求皆苦,无所求,苦才逐渐息灭……不求人,心不攀缘,方能人心死,道心生”
尚未念完,疼得受不住的梅逊雪凄厉痛呼数声,胡乱抓紧他的手臂,神志不清的呢喃。
“安子,我好疼啊,安子,好疼,我念不下去了,我不想生了。”
“生孩子真的太疼了,安子,为什么我总要这么疼?”
“安子,我生不出来,拿刀割开我的肚子把胎儿拽出来吧,我真的忍不下去了!”
少爷的样子太痛苦了,就像当年他躺在棺木里挣扎的模样,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少爷受苦受难。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安乐心慌意乱,冷静和理智都被抛在脑后,忙不迭抓住少爷的肩膀晃了晃,哑着调子的高声催促。
“少爷千万不能放弃!孩子不生出来,咱们所有的辛苦不仅全部白费,你的鬼魄也保不住呀!”
大抵是他的劝导起了效果,少爷的喉咙里含混哀吟了数声,接着很辛苦的仰起脸。
颗颗血泪从少爷的眼角争先往后的滑落,衣衫下的双腿打得更开,鲜血也流的更多。
屋外的天上正是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宛如一个被鲜血和雷电浇灌而成的噩梦。
就连窗缝里的梅花香也逐渐掺杂成了火烧成灰烬的焦味。
他的少爷在屋里痛的死去活来,那对夫妻在屋外同样受尽苦难,种因结果皆是天意而为。
一股陡峭的冷风穿窗直入,裹着屋外冰凉焦臭的雨丝,吹在身上更是冷的刺骨。
梅逊雪的脸色煞白,已是生生痛了整夜整日,眼眶里全是溺满的鲜血,身下的床单都被他抓烂了。
安乐抓紧少爷的手掌给他支撑力,胆战心惊的陪伴在旁守护了快足足一个时辰。
直到少爷的力气几乎快要被耗尽,他才把快冷掉的药碗端了起来。
这是早就备好的生胎药,以防少爷在生产的过程中万一耗尽力气生不出孩子,就可以及时作为补充体力的药汤。
见少爷没有力气起身吃药,安乐就小心扶着他的身体,耐心的一勺一勺喂给他喝。
即便靠着他,少爷也是绷着身体颤抖不止,勉强支撑着张嘴吃下口药。
幸亏掺着人血的汤药效果显着,少爷吃下大半碗汤后身下流血变少,腹痛也减轻了些,能有几分说话的气力。
少爷最是体贴,生胎险些让他去了半条命,勉强缓过两分就抽空看他一眼,尽量稳定着语调安抚他。
“安子,不要紧,我死不了你别难过,我刚才是疼糊涂才乱说话的”
少爷想对他笑一笑,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血泪顺着脸庞不住的往下流,看起来心惊的可怕。
明明是他在生产,可安乐看起来比他还要痛苦些,表情悲痛,手臂颤抖。
安乐抱着生产虚弱的少爷,压根说不出话来,只是固执的把他脸上条条血泪擦干净,注视着他的眼里含着满满眼泪,全是心疼与难过。
梅逊雪看不得自己在乎的人再为自己流血流泪,便忍着痛的哄他。
“我生下孩子后就要麻烦你了,若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也就罢了,若是个顽劣活泼的就像年幼的娘子让她师尊十分为难一般,就有得你急的时候。”
“那也是少爷的孩子。”
安乐表情坚定的发誓道:“不管少爷生的是小少爷还是小小姐,我都会拿命来保护孩子和少爷,死了我也会守在你们身边,就算打我也不肯走!”
“说什么傻话呢,你已经死了死了守在我身边不够,还要守在我孩子的身边,怎么这么傻呀?”
“说我傻,少爷不也傻嘛。”安乐酸涩的眨了眨眼,不解的问。
“少爷为了夫人生孩子九死一生,为何都不送一封信给夫人,让夫人回来陪你呢?”
梅逊雪急促的喘气,一张白兮兮的脸笑意薄淡,不甚在意。
“她啊,她的心实在太软了,走得时候都不敢和我说一声。若她这次来了就不舍得再抛弃我和孩子一回,那该如何面对她的师尊逼问?”
“可是”
“何况这个孩子也不是给她生的。”梅逊雪打断了他,神色破碎却格外的坚定,“安子,从始至终这个孩子都是我自己想要的,和她无关。”
安乐不发一言。
“我想要孩子,我想和她成亲,我想与她扮作真正的夫妻恩爱一段时日,她一一都让我圆满了,那我怎可再有贪婪之心,白白耽误她的前程?”
安乐无法反驳。
由不得他们主仆多说两句,强烈的腹痛再次来袭,梅逊雪咬牙躺回了床上,抓紧床单继续没完没了的承受下身快被撕开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