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这会就去趟第十殿吧,早些找转轮王把事情问清楚了,我也可放心些。”
封灵越想越觉得孟婆说的有道理,索性择日不如撞日,趁自己这会儿正惦挂着,干脆跑一趟算了,也免得到时候跟鬼市摊主和谢必安的事情撞在一起,最后哪头都顾不上。
说话间,封灵也再不迟疑地起身,正要与孟婆道别,却被后者突然间的狠狠一拽,顺着力道又跌回了矮凳之上。
“……又不是什么要紧事,哪日去不都一样么。封灵儿,你回来的这些日子,连小白的殿室都跑去不止一趟了,偏来我这小摊闲话的次数只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如今又要为了解道长撇下我,当真要成了话本里的薄情郎了!”
孟婆的力道远不至于让封灵受伤,只是没有防备之下骤然被扯了回来,少不得有些头晕眼花。等封灵浑沌的大脑重新恢复运转,传进耳朵里的便是这样一番话,连语气也与之前不大一样了。
比之一开始似有如无的催促,孟婆如今倒更像是在拖延着什么,却又被隐晦地埋进了打趣与埋怨的话里,轻飘飘的不显露出一星半点的痕迹。连封灵也只是短暂感受到了一瞬间的异样,便又被孟婆后半截话转移了注意力。
“孟婆,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封灵哑然失笑,“分明是你自己来劝说我的,怎么我决定好了,你反倒说我薄情了?”
“我是我,话是话。”
一双灰眸闭合又张开,孟婆眼底闪烁着晦涩难懂的光芒,视线几度飘忽,最终也只是落回了血河池的池面。
“左右解道长还在风华正茂的年纪,也不缺你这一日半日的……从前也没见你这么听过我的话。”
孟婆似是解释,似是埋怨,只是说的话仍有些苍白无力,或者说是前言不搭后语。
“泰媪大人,鬼师娘娘,您二位怕都还不知道吧……”
又一次被孟婆从路边抓来帮工的牛头被迫守在隔壁听了全场,这会儿正拿着蒲扇蹲在角落,一面盯着熬汤的火候,一面小心翼翼地开口,“转轮王他今早已经离开地府了,鬼师娘娘便是这会儿赶过去,也是找不见第十殿的任何一位鬼差的。”
“……转轮王也出去办差事了?”
封灵诧异反问。
她今回的运气竟如此之“好”,想找的一个也不在,想问的一个也没有结果。若不是从不同“人”嘴里听到的,时间也各有差异,她是真怀疑这群家伙在故意躲着她了……
“这个我便不清楚了,只知道是受了冥主的传召,匆忙领着手底下的鬼差离开的。想来是有什么要紧事,这才惊动了阎王老爷吧。”
牛头憨呆地挠着脸,毫无保留的交代了自己听说的所有事,虽然也只是片面皮毛。
“又要个三、五日……”
封灵撇了撇嘴,毫不遮掩自己的嫌弃,“哪里来那么多的棘手事情,还动不动就要几日的工夫……我当年怎么就能一、两日便回来?”
“所以才招你做了鬼师娘娘呀,”孟婆的表情这会儿已好上不少,也有闲心重新与封灵说笑起来,“看来,只好委屈你在我这里多留两日了。”
“我又不是没有住处,跟你挤在一起像什么话,还是算了!”
封灵立刻摇头拒绝。
她倒不是嫌弃孟婆,只是这新鬼来的时辰不定,数量也不定。鬼虽然不用睡觉,她却也不想日日被哭嚎声吵着耳朵,尤其是血河池里的那一堆。
“……封灵儿,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孟婆拽过封灵的胳臂,又从牛头手里接过蒲扇,示意前者可以离开以后,一红一灰两道影子重又回到奈何桥头。
挥手将孟婆汤送到围拥着等候许久的新鬼手里,孟婆斜斜睨了红衣鬼一眼,“他们必得从鬼门关出入的,你留在我这儿打打下手,保不齐还能第一个发现他们呢?”
封灵唔了一声,红眸缓慢地眨了眨,发现自己并没有更好的选择后,也只能顺着孟婆的话点头应许,又强迫般按捺下自己心中陡然升起的悸动。
再等等。
就,再等等……
假亦真矣
“哐当”一声将孟婆汤搁到桌前,封灵后退几步倚回角落,两手交迭抱在胸前,一双红眸不住地朝外打量着。
“……说好的三、五日便回,这眼瞧着都快七、八日了,怎么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比之封灵已浮于面上的躁烦,孟婆便显得自在了许多,甚至连惯常的新鬼捣乱也不见生气。抬手将长柄汤勺搁回盆里,孟婆拍了拍袖上并不存在的污渍,语带笑意地开口:“你如今的耐性也忒差了,不过才多等了两日,怎就抱怨起来了?”
“耐性?”
封灵看也不看地挥出一道透白风刃,又分毫不差地落在左前方正试图倒掉孟婆汤的秃头老鬼脚边,留下一道深深的砍痕,“那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过?”
慢条斯理的收回手,封灵勉强向孟婆分了丝目光,“谢必安到现在没回来,还能说他是遇到了什么难缠的。转轮王么……若连阎王老爷都治不了的东西,早就让冥主出手了,又何必耽搁到现在?分明就是他不想回来!”
“……他们不回来,也挺好的。”
孟婆偏头看着封灵苍白的侧脸,突然呢喃了一句。
“呸呸呸!”
封灵根本听不得这话,连连啐了两声,又回视起孟婆的目光,“你最近是怎么了?说让我去第十殿的是你,说让我留在奈何桥等着的也是你……如今我都听你的话守了几日了,你怎么又冒出来了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