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闹之中,时间过得极快,一转眼就过年了。
直到大年三十这一天,林幽篁才给父亲林振东打了个电话。
一听到她的声音,林振东就大发雷霆,怒斥她不孝,别的学生放假了都知道回家,就她人影都不见一个,连电话都不打,根本没有把他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云云。
林幽篁将话筒拿开,等他骂累了,才语气平淡地说,“那里真的还是我家吗?”
“林幽篁!”林振东气坏了,“你非要气死我才高兴?我就不明白,你李姨到底哪里得罪了你,让你对她有那么多的不满?”
“你确实不明白,得罪我的从来就不是她,是你!”提到这个话题,林幽篁也难以保持平常的冷淡,情绪有些失控地喊道,“我妈才死了半年你就再婚了,算上婚前交往的时间,你就这么急,连三个月都守不住吗?”
这句话从自己的亲生女儿口中说出来,简直是诛心之论,林振东根本受不了,也喊道,“我是为了谁——”
“别说是为了我!”林幽篁大声打断他,“我过完年就十八岁了,拜托你,不要用‘找个人来照顾我’这种理由来恶心人,就老实承认是你寂寞了,是你需要人伺候,行不行?”
没良心
江独照踩在墙根上,扒着墙探头往院子里一看,就见林幽篁坐在门口的躺椅上,看起来十分悠闲的样子。
“哈喽!”她抬起一条胳膊挥了挥,大声打招呼。
林幽篁应声回头,江独照才发现她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讪讪地放下手,小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林幽篁吐出一口气,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起来,问她,“你怎么来了?”
大年三十,本地人一般是不会登别人家门的。因为这天大家都在准备年夜饭的食材,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上门就像是特意去蹭吃的,稍微有点讲究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当然这几年来,一方面是风俗渐渐放开,另一方面是物质越发丰裕,大家都不吝啬那一点吃的,便也不再那么严格地遵循风俗。但总的来说,还是会尽量避免的。
江独照这会儿应该在家里帮忙才对。
“我来看看你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江独照扒得有点累了,示意林幽篁,“来给我开个门呗!”
林幽篁却没动,“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回去吧。”
“怎么会没事!你这不是什么都还没开始吗?我来帮你。”江独照依旧兴致勃勃的。
但她越是这样,林幽篁心下就越是止不住地生出一股烦躁的情绪来。
她很清楚,这是迁怒。
其实林幽篁又不是真的十七岁,按理说,对于母亲的事,应该早已释然了才对。
然而人就是那么奇怪,她明明很清楚林振东是什么样的性子,但是太长时间不联系,似乎又会对这个人生出期望,以为他会有一点变化,或者会反省、会后悔。
期望之后的再度失望,往往总是会更加强烈,排山倒海一般。
林幽篁已经后悔打那个电话了。
为了不让自己陷入更深的低落之中,她才坐在这里发呆,慢慢控制和消化这些情绪。
但江独照的出现,却让她的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
因为在林幽篁的人生经历之中,要说没良心这事,林振东排第一,江独照就是第二!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她,林幽篁还能好好说话,就是她养气功夫够好了。
但现在的林振东已经犯了错,江独照却仍是无辜的。
林幽篁自己也知道迁怒是不对的,所以她只是不想搭理江独照,希望能够安安静静地独处一段时间,重新把自己调整过来。
然而她越是这样,江独照就越是不放心,“到底怎么了?肯定出什么事了。”
她一着急,就犯了老毛病,根本不等林幽篁去开门,双手在墙上一撑,长腿一跨,就直接从墙上翻了过来,纵身跳进院子里。
林幽篁:“……”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房屋的改造,到底还是有一些疏忽的:这堵墙必须要加高!
而这时,江独照已经顺利来到了她面前。因为林幽篁坐着,她索性蹲了下来,与她平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你不高兴吗?”
“知道还问?”林幽篁转过头去。
她的语气有点冲,但江独照反而高兴了。之前的林幽篁,一直是冷淡的,客气的,但现在的她,居然会对自己发脾气了耶!这岂不是意味着,她跟林幽篁的关系又更加亲近了吗?
不过林幽篁不高兴,江独照也没傻到将这种高兴显露出来。她挠了挠头,老实说,“就是知道才问啊,你不高兴,我总要知道是为什么,才知道要怎么帮你……”
“你帮不上忙的。”林幽篁打断她。
江独照抿了抿唇,还是说,“那……起码我可以听你抱怨一下,帮你分担一些不好的情绪。说不定,说出来心情就会好一些了呢?”
林幽篁回过头来,盯着她看。
江独照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忍不住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话,有些心虚地说,“啊……不过你修养太好了,可能不会抱怨别人?”
林幽篁闻言,忽然笑了一下,问她,“你真的想听吗?”
江独照忙不迭地点头。
林幽篁重新在椅子上躺了下来,“我刚刚给我爸打了个电话。”
江独照点头,又等了片刻,见她没有继续往下说,才问,“然后呢。”
“然后,就吵了一架。”林幽篁语气淡淡,“江独照,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完美无缺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