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由她爹亲自去云川请罪,把她接了回来。
与她交好的小姐妹偷偷从云川传信给她,信上说因为卫嬴师兄昏迷不醒,薛师叔整日铁青着脸,宗中愁云笼罩,他们这些小辈大气都不敢喘,没日没夜埋头练功,生怕触了师叔的霉头。
南秀和卫嬴落入幻境共八日,于她来说仿佛过去了几百年。对外宣称因为养伤闭门不出,实际上是她爹觉得害臊,自家女儿和卫嬴一同遇险,如今卫嬴生死未卜,她却生龙活虎面色红润,身上连块皮都没蹭破,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等到夜深,南秀随手抹掉了她爹在门上下的重重禁制,摸去丹药房炼了一兜子十全大补丸,揣进怀里就御剑往云川方向跑了。
如今关她禁闭全靠本人自觉,随意进出就如同睡觉吃饭一样简单。而在落入幻境之前,她还是云川仙宗那个“刻苦有余,天赋平平”的小师妹。
说起秋天荷对南秀小师妹的印象,一直是活泼爱笑、认真刻苦,以及……于仙法修习上实在没什么天赋。
虽不至于说她毫无进步,可仙宗中天赋卓绝之辈比比皆是,师兄弟姐妹一个个都是有天分且很能吃苦的,也就衬得她不那么出众。功课永远入不了第一等,又不至于差到叫授课长老怒骂责罚。
而且小师妹长相娇俏讨喜,嘴巴也甜,身边没有不喜欢她的同门,长老们也不忍对她说重话。只有薛师叔一遇上她就没有好脸色,横挑鼻子竖挑眼,又因为是她父亲的好友,管教起她来更是师出有名,动辄罚她抄书,或是在后山砍柴。小师妹也总是乖乖去做,从不抱怨。
不过令秋天荷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薛师叔脾气虽火爆,可对待其余门中弟子远不像对待小师妹那样严苛,活像是小师妹曾得罪了他一样。
善婆山猎妖时小师妹意外被拖入幻境,卫嬴师兄主动踏入幻境相救,她觉得这件事其实不应当怪在小师妹头上,毕竟同门遇险,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卫嬴师兄平日里虽冷淡寡言,可向来爱护同门,眼见同门有难,自然会不假思索地施以援手。
只因为卫嬴师兄是仙宗内数千年难得一见的天纵奇才,小师妹却是平平无奇的废柴,二人性命就有了轻重之分。薛师叔也怨她连累了卫嬴师兄,二话不说便把她赶走了。
秋天荷坐在院子里,对着夜空长长叹了口气。
而目光所及之处,黑压压的云层间忽然有一道流光划出极利落漂亮的弧线,落在云川最高的山峰之上。
有人御剑前来!
她惊讶地站起身,云川仙宗外笼罩着一层结界,只有佩戴了腰牌的人才能御剑进入,不知是哪一位外出同门深夜独自返回。
结果第二日一早秋天荷便知道了御剑人的身份。
居然是小师妹南秀。
本应当在衢州的南秀,竟敢胆大包天夜闯云川,还被薛师叔逮了个正着。薛师叔气得吹胡子瞪眼,直接拿捆灵索将人绑了,毫不留情扔下了山,又传信让衢州南家过来领人。
南家人从衢州赶来,再快也要一整日。秋天荷悄悄摸到山门口想看一眼南秀,才好放下心,结果半路正遇上慌慌张张折返的两位师弟。两人神色间还残留着未消退的惊疑,气喘吁吁地握着剑,迎面撞见秋天荷,同时说道:“师姐,小师妹她、她又跑上山了,我们没能拦住她!”
?
秋天荷自然震惊。两位师弟的本事在仙宗弟子中也是排得上号的,南秀又被捆灵索捆着,怎么还能被她逃脱了?
“到底怎么回事?”两位师弟与小师妹私交很好,秋天荷便以为是二人心有不忍,才没能看管住她。
“我们打不过小师妹,捆灵索也绑不住她……”其中一位师弟苦笑道。
另一位师弟忽然望向上空,抬手指道:“师姐你看!”
秋天荷抬起眼,又见那道熟悉的剑光,同昨夜一样直直飞向了卫嬴师兄住处所在的山峰。
薛岺得到消息匆匆赶来,大步迈入殿内时见卫嬴依旧合着眼躺在榻上,除他以外此处再无其他人的身影了。
但他知道南秀就藏在这座大殿之中。
这丫头向来执着,就算再把她扔下山一百次一千次,她也还是会不依不饶地重新跑回来,到时非搅得云川一团乱,更不好处置。
他也知道自己没办法立刻揪她出来,只能气急败坏道:“我早知你是他的劫数!莽撞涉险,连累他受了重伤,还不肯老老实实回衢州思过吗?”
薛岺越想越气,还不忘自我反省:“当初我就不该在醉酒后承诺你爹,让你拜在掌门名下,有了接触卫嬴的机会。你既然有了如今的本事,也无须继续留在我们这小小云川了。”
南秀十岁时正式进入云川修习仙法。她出身衢州,又不爱打扮,连头发都只是随意地在脑后用发带一束,被不懂事的弟子笑话是小村姑,她也不恼,见谁都笑嘻嘻的。后来名义上虽然拜了掌门为师,但掌门殒道前常年闭关,负责教导她的一直都是卫嬴。
最终薛岺还是心软了。南秀是他看着长大的,本性良善,又得卫嬴几年指点,一时走岔了路,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未尝不是卫嬴哪些地方做得不够好。因此他给彼此寻了个台阶,板着脸硬声道:“只给你一个时辰,既想见他,见完了便赶紧走。”
薛师叔向来言出必行。等殿门完全合上,南秀才揭掉了身上贴着的隐身符。这一类符纸她从前总是故意画不好,卫嬴手把手教她也装作学不会,现如今即便在薛师叔眼皮子底下也能不被识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