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她藏起来了,为什么?”付英却没有罢休,仍不依不饶地问。
刘煜这才转头,他迎着付英探究的目光,忽地一笑:“你凭什么觉得孤把她藏起来了,说不定孤就是一时兴起,纳了个小妾呢。”
付英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她道:“世人重名誉,何况皇室,这种有损颜面的事情,你做不出来,付青也做不出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世事中人皆为皇室子民,孤要一两个人,谁敢阻拦,若有人非议,拔了他的舌头便是。”刘煜好整以暇道,他打量着面前神色坚毅隐忍的副将,脑海中却浮现了另一人的身影。
付英一时无言,她顿了顿,说道:“付将军下落不明,王爷此举,当真寒心。”
刘煜的身形微微一颤。
“末将此行并非前来质问王爷,另有一事,必须当面问出答案。”
刘煜盯着她,缓缓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付英见刘煜并不全然信她,思索片刻,从怀中摸出了付祂的印绶,这是临行前付祂给她的,当时还纳闷付祂为何将象征身份的印绶交与她,现在想来,怕是付祂早就料到了自己会出事,故留下印绶,这样一来,付英行事便方便了许多。
“她她还活着么?”刘煜喉头微微有些发紧,有些艰涩地开口。
付英却微一摇头,她答:“将军下落不明,末将几番派人搜寻均无果。但在边陲乌镇有探子说看见过将军,只是被大将军的人押走了。”
刘煜猛地抬头,死死看着她:“她落到窦云手里了?”
付英暼了他一眼,道:“让我见付青。”
刘煜冷哼一声,对守在门口的侍卫道:“把她带上来。”
地牢的门被打开了。
一缕天光透过狭窄的门缝透进来,照在牢里之人凌乱发丝遮挡的脸上。
付青眯了眯眼,伸手虚虚挡了一下,她虚脱道:“我说了,再怎么用刑,我都不会说的。”
“付副将要见你。”
付英等在书房里,和刘煜沉默相对。
刘煜时常看窗外,付英看见院中还挂着成亲之日的红绸缎。
她沉默片刻,道:“有时候真不知道,王爷是真心还是假意。”
或许她们将军也不明白。
刘煜出神地看着院中红梅和绸缎辉映成色,他喃喃道:“真与假,有时候并没有那么分明。”
侍卫进来禀报:“王爷,人带上来了。”
刘煜“嗯”了一声,目光却并未转过来。
付英看向被侍卫押解上来的付青,瞳孔骤缩。
付青
付青抬起脸,原本姣好的面庞上赫然被人刻了几个“叛”字。
付英皱了皱眉,黥刑是极为残酷的肉刑之一,黥字于面,便是将罪名永远地刻在了这人的身上,不得解脱,一辈子都要受尽人冷眼。
她万万没想到刘煜竟能狠辣至此。
“你来做什么。”付青恶狠狠地盯着她,轻蔑一笑:“来看我笑话?如你所愿,我这副狼狈至极的模样,你总算见到了。”
付英眉间加深,她道:“我本意并非如此,你不要曲解,只是将军出事之前有些痕迹指向你,我来确认一番。”
她蹲下身,平视着付青,一字一句问道:“是不是你将行军路线泄露出去的。”
付青抬起眼,直直迎向她逼人的目光,她唇角微扬,眼中尽是挑衅:“你猜啊,你不是她最得力的副将么,你猜是不是我要加害于她啊。你不是誓死护卫将军安危么?怎么没跟她一起去死啊。”
刘煜眉宇间尽是厌恶,他冷冷道:“卖主求荣的东西。”
“王爷此言差矣,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能做些什么,无非出人头地罢了。既然付祂从未睁眼瞧过我,我为什么不能取而代之?”付青转头看向刘煜,笑里尽是不要命的疯狂。
付英沉默许久,直起身道:“将军从未轻视过你,相反,比起我,她更在意你们。”
付青愣住了。
她目光透过空荡荡的窗棂,像是落在了更远的地方,那是她从小生长的西北沧州。
“我是第一个将军收纳的女子兵,但我知道,将军收留我并非是因为我有什么过人之才,只是因为我是无家之人,将军触景生情,把我捡回去罢了。”
“我跟随将军出生入死数十载,将军南征北战,逐渐积累威名,我幸得赏识,成了将军的得手副将,但所行之事却并非领兵作战,而是探查消息,留意动向。”
说到这里,她苦笑一声:“很可笑吧,身为将领,却无作战之能,只能做些斥候做的事。我时常在想,将士守国门,我们生长于黄沙,日日听着号角与战鼓,历经沙场的磨炼,我们早已将自己当作了这西北的一副终年不坏的铁甲,说不想跟敌人好好厮杀个痛快,那是假的。”
她重新看向付青,语气铮然:“可是我只能枕着号角入眠,却不能作那在战场上听着震天号角所向披靡的战士,只能在战鼓声声中潜入敌营,带来能让将军大胜的筹码。”
刘煜看向她,少女面容恬静,确实不像行军作战之人。
“我时常看将军操练女兵,心里也是羡慕极的。我督察你们操习时,将军也总是会过问你们的训练成果如何,总是会私下和我说起某个女兵天赋异禀,有将帅之才,让我多加留意,多加提点。”
“其中就有你,付青。”付英语气和缓,像是在叙说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将军说,你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你不是走投无路前来投奔的,而是真正想上战场,你向往那种刀尖舔血的日子,是难得一见的将才。只是性格有些孤僻,让我多与你交谈,免得藏了心事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