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了她面上的惶恐,崔琰温声安抚道:“侯府四周都有沈幸的耳目,你先在此暂住几日,等我拔除了那些眼线,再接你回去。”
谢凝心中亦是慌乱如麻,她无心多想只好点头应下。
手下敲开院门后,崔琰紧紧地搂着她的肩膀,一路将她送进了卧房。
一个年过四旬的婆子早已在屋内候着,见了崔琰便恭敬地欠身行礼。
“阿凝,这是康妈妈,从今日起她暂且照顾你的起居,你若想要什么,尽管和她说。”
说罢,他将谢凝扶到桌前坐下,温柔地对她说道:“一会儿我还要去工部当差,这几日怕是不能来见你。你安心住下,等我解决了外头的事就接你回家。”
纵然心中忐忑不安,谢凝仍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崔琰满意地笑了笑,俯身在她的额前落下一吻。“阿凝乖,我得了空就来陪你。”
“怀瑾……”她迟疑地看着他,眼里闪动着不安,期期艾艾地问道,“玉盏……她还好吗?”
“前些日子她去庵堂祈福了,等处理好手上的事我就让长吉接她回来。”崔琰的神情依旧温润如玉,甚至连笑容都愈发温和。
“这些日子你受苦了,不过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阿凝,乖乖等着我好吗?”
看着他真情流露的眼神,谢凝心头一震,忽然就有些无所适从。
他的温柔让她心生动容,可感动的同时,她又生出了强烈的愧疚。
从始至终,他都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他不知道她和沈幸的那些牵扯,也不知道他眼中温柔善良的未婚妻曾如何卑劣地算计过他。
甚至还在被劫掠的时候珠胎暗结,怀上了沈幸的骨肉。
她不敢去想,若真到了东窗事发那一日,他会如何看待自己。
而她又该如何自处?继续编织谎言,心安理得地栖息在他这片梧桐树上吗?
看着她眼底的迷惘和忧思,崔琰转身摸了摸她的头,宠溺地安抚道:“别想那么多,好好歇着吧。”
“好。”他越是温柔和煦,她心中就越觉得歉疚不安。
她的顺从极大程度上取悦了崔琰,他满意地勾了勾唇,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康妈妈送他出门的时候,谢凝浑身瘫软地趴在桌子上,望着忽明忽暗的烛光,一颗心如同悬在半空中,仿佛随时都会掉落下来,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腹中的秘密总有一天会暴露,到了那时候,她该如何面对他?
可面对那一双含情脉脉的眉眼,她实在没有坦白从宽的勇气。
康妈妈去而复返,妥帖地带来了热水,殷勤地伺候着她。
洗漱之后躺在柔软却陌生的床榻上,她久久不能入眠。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她才精疲力尽地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望着站在床榻前那一张熟悉的面孔,谢凝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是你……”
“夫人,午膳已经做好了,该起身了。”女童的唇角含着一抹浅淡的笑意,面上再也看不见先前怯懦的神情。
谢凝愣了许久,才逐渐回过神来。她紧紧地抿着唇,缓慢地掀开被子走下了床榻。
女童递来了一件鹅黄色的纱裙,随后乖觉地站在了一边。
沉默地穿上衣裙后,谢凝眸光沉沉地望向她,神色肃然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女童抿唇一笑,嗓音娇柔地说道:“我叫飞岫,是世子的暗卫,从今往后就由我来保护夫人的安全。”
闻言,谢凝眉心一紧,眼底闪过一抹惊异。“可你还是个孩子,如何能保护我?”
飞岫眸光一闪,神色自得地笑道:“夫人别看我年纪小,我的功夫可不差,你看……”
说着,她便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不过一个回旋转身,那匕首就正中门框,深深地陷入其中。
谢凝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面上都多了几分苍白,她震惊地看向飞岫,在她稚嫩的面容上看到了一股超越年龄的老成。
“夫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绝不会再让歹人把你掳走。”飞岫缓缓回眸,露出了一抹明艳的笑容。
明明是一张含笑的脸,却莫名让人有些心惊。谢凝压下心中的不安,强作镇定地起身走到了梳妆台前。
铜镜中容颜依旧,那双如水翦眸却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平和,蒙上了一层忧郁和轻愁。
飞岫走到她身后,望着那如瀑布般垂落的秀发,面上露出了一丝尴尬。
“夫人,我还没学会束发,你先等着,我去喊康妈妈过来帮忙。”
她转身要走的时候,谢凝忽然叫住了她。“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她虽然身子弱,却不是什么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千金大小姐。不过是简单的束发,她自己就能弄好。
“哦。”飞岫顿住了脚,乖巧地站在了她的身侧。
只见谢凝纤细的手指在乌发间来回穿梭着,很快就编好了几股长辫。她的手指很灵活,不过几个翻转,就迅速地盘好了发髻。
梳妆台上摆满了妆匣,谢凝却只从其中取出一根朴素的银钗,轻巧地别入发间。
望着妆匣里琳琅满目的珠翠,飞岫不解地问道:“夫人,明明有那么多漂亮的发饰,你怎的就选了根素钗子?”
谢凝垂眸望向那些繁复精美的首饰,再抬眸看向镜中那一根素雅的银钗,神色淡淡地说道:“这样就很好。”
她本也不是什么爱俏的姑娘,此时此刻也没有想要妆扮的心思。不过是怎么简单就怎么来。
飞岫伺候她洗漱过后,她就安静地坐在桌前吃起了午膳。送来的这些菜都是她平日爱吃的,由此便看得出崔琰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