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认识沈幸和谢凝,也无意上前攀谈。可他心里明白,能来皇陵祭拜的人,必然有着特殊的身份。可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父皇死后,他就在母妃的劝告下自请守陵,来了这个荒凉孤僻的地方。后来崔家倒台,时局动荡,他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安分守己地待在这里。
这是他安身立命之所,只有留在这儿,他才能保住自己和母妃的性命。
母妃说过,最重要的就是活着,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祭拜了怀王,沈幸便带着谢凝去了一趟郡主府。
嘉和郡主还留在岳阳,此行是为了感谢贞仪公主的救命之恩。可他们在花厅里等了许久,贞仪公主才姗姗来迟。
“参见公主!”沈幸拱手致礼的同时,谢凝也拉着阿粟朝公主行了个礼。看着阿粟那张和他如出一辙的脸庞,贞仪公主的眸中闪过一丝愕然。
“你什么时候成的亲,竟然连孩子都这般大了?”
沈幸淡淡一笑,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承蒙公主搭救,我才能脱身而去。如今我已决意归隐,特意带着拙荆和犬子来向公主辞行。”
闻言,贞仪公主眉心一跳,诧异地问道:“归隐?”
“是。”沈幸温声应着,面上云淡风轻,不见丝毫波澜。
“你当真能舍下上京的一切?”从龙之功不是谁都能得的,他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如今说放弃就放弃了,实在令人惊奇且扼腕。
“名利于我如浮云,往后余生我只求安稳度日。”说这话时,他不受控地看向谢凝和阿粟,眼底满是柔情。
顺着他的目光,贞仪公主也将视线落在了谢凝身上。那是一张足以令人一见倾心的面容,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和柔媚,若只是生得美,倒也没什么可令人称奇之处。
偏偏那一双水润的杏眸里透着一股淡淡的清冷和倔强,很容易激发旁人的征服欲。难怪连沈幸这样的人都会为之折腰,甘愿放弃一切,也要陪她远走高飞。
见贞仪公主一直盯着她看,谢凝面上的神色越发恭谨,连手心都微微沁出了汗。
“什么时候走?”见谢凝变得拘谨不安,贞仪公主缓缓收回视线,语调疏淡地问道。
“明日。”
“这么快?”贞仪公主心头一惊,诧异地看着沈幸。见他神色自若,顿时眉心一紧,若有所思地问道,“往后,你还会回来吗?”
“嗯。”沈幸轻声应着,随后郑重说道,“等郡主成婚之时,就是我回京之日。”
“嘉和,她,还好吗?”已经一年多了,嘉和像是忘了上京城的一切,连同她这个母亲,也一并舍弃了。
“公主如此关心郡主,何不亲自去一趟岳阳?”看着贞仪公主眼底的愁绪,沈幸心弦微动,嗓音清润地提议道。
贞仪公主心头一颤,似乎颇为意动,可下一刻,她的眸中就生出了一抹苦涩:“皇上怕是不会放本宫离开……”
从父皇给了她五万人马的那一刻起,她这一生就注定要受到忌惮和羁绊。
“皇上宅心仁厚,必不会阻碍公主母女团圆。”
天下初定,光是五万人马又怎能轻易动摇山河?昭仁帝并非无能之人,也不会向端庆帝一样终其一生都活在猜忌和不安里。
“他真的会答应吗?”听了沈幸的话,贞仪公主眸光一动,眼底渐渐生出一丝希冀。
“公主不妨一试。”沈幸缓缓抬眸,眸中净是笃定和自信。
在他看来,只要贞仪公主能勇敢地迈出这一步,必然会有所收获。无论是政治层面,还是母女关系,或许都会有意外之喜。
从郡主府离开时,贞仪公主的女使捧着一个锦盒,亲切地递到了谢凝的面前。
“这是我们公主送给小公子的见面礼,还请夫人收下。”
谢凝犹豫地看了一眼沈幸,见他点了点头,才恭敬地接了过来。“劳烦姑姑替我多谢公主赏赐。”
“夫人不必多礼。”女使神色温和地笑了笑,随后朝二人微微颔首,“二位慢走,公主还等着我回去复命,我就不多送了。”
女使转身离去后,沈幸和谢凝才抱着阿粟坐上了回布庄的马车。
坐定后,沈幸的目光落在了谢凝捧在手中的锦盒上:“打开看看吧。”
谢凝依言缓缓打开盒子,一道耀眼的光芒立刻从锦盒中倾泻而出。待看清了摆在里头的夜明珠后,谢凝心中一惊,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沈幸。
“公主怎么会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阿粟?”
沈幸抿唇一笑,感慨万千地说道:“公主深受先皇宠爱,府中珍宝无数,旁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对她来说或许就只是用来打发孩子的玩意,她既然送了你,你就安心收下吧。”
听了他的话,谢凝这才安下心来。此时一阵风起,吹得车窗吱呀作响。沈幸关紧车窗后,望着趴在他腿上昏昏欲睡的阿粟,心中生出了一股满足。
该见的人都见过了,该交代的事也都交代完了,他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离开这里了。
看着沈幸眼底滋生的暖意,谢凝唇角微动,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
瞥见她含笑的模样,沈幸心中一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
“阿凝……”他轻轻唤着她,带着一丝久违的缱绻。
“嗯?”谢凝微微仰头,正好撞入了那一双潋滟生情的桃花眼。
他的手指划过掌心、越过指缝,渐渐收紧,与她十指相扣、紧密相贴。掌心的温度渐渐上涌,连心头都带着丝丝缕缕的温热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