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很快便消失在路的远方,谢云衣心里似乎空了一块,有些怅然若失。
她皱了皱眉,回了宋府,老师正在泡茶,腾起的雾气飘在二人中间。
宋青云开了口:“为师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曾几何时为师也年少轻狂。”她闭了闭眼,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重现。
她出自世家之一的宋家,更是主脉唯一的嫡出女儿,从小锦衣玉食,不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同时,她在学习上的天赋同样惊人,连中三元,更是在殿试上得了皇帝一句宋卿可做朕之臂膀,堪当大任的赞誉。
她没有辜负皇帝的话,自请下放,从一个锦衣玉食的权贵,变成了真正知民心,解民意的好官,万民伞不知收了多少把。
再后来皇帝封她为太傅,叫她教导太女,可惜太女没过几年就患不治之症吐血而亡,皇帝竟也未将太女风光大葬,更没有昭告天下,太女死的悄无声息,甚至不如贫民百姓。
身为太傅,宋青云明白,因为陛下怀疑太女和世家们有勾结,意图谋反,世家们都有谁?首当其冲的却不是她这个太傅背后的家族,而是京城谢家,这个一族三丞相,族人占据天下官员五分之一的庞然大物。
因为太女的父亲出自谢家,是谢家嫡出,谢家是太女的外家。
皇帝默许皇女之间争斗杀死太女,随后又以怀疑太女在谢府被人毒害为由,想对谢家动手,后来谢家家主,当时的丞相用辞官和把自己唯一的孩子送进宫内教养为交换,换来了谢族如今的安宁。
“若我所料不错,陛下可能不会这么放过削弱谢家的心。”谢云衣说道。
“是啊,但是谁也没想到这孩子被送进宫不过三年就突发恶疾,命悬一线。”
解惑
谢云衣一怔,心中隐隐有种想法,不敢确定。宋青云自然也看出谢云衣的犹疑,摇头道:“为师当年也怀疑过是陛下做的,但这种关头,陛下怎么会做的如此狠绝。”
“是了。”经此一言,谢云衣也发觉自己想错了,叹息道:“是啊,值此动荡之时,那被送进宫的孩子出一点差错都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世家不是傻的,对谢家的罪名到底如何心里清楚的很。不说,只不过不愿和陛下对上,两者不到硬碰硬的时t候。何况陛下连自己太女的命都舍出去给谢家扣罪名,足以见对清扫谢家的决心,这时候不涉及她们,暂且隐忍也是明智之举。
可谢家被送进宫的孩子的处境可就和她们有极大的关联,如果陛下连这孩子都容不下,她们这些家族后辈便迟早是这个下场,到时候一旦这些世家联起手,也够陛下喝一壶的。
陛下要杀这孩子,也实在不用这么着急和愚蠢。
“后来,那孩子越发病重,甚至两天水米不进,只剩一口气了。”宋青云接着说。
也许皇帝实在撑不住世家压力,便允许孩子回家与母亲呆几天,让家人与之团聚。谁成想,第二天,丞相就递交奏折,因为已无官身不得进宫,更是跪在城外大声恳请陛下允准将孩子送去寺庙,言孩子命格孱弱承受不了紫禁城的华贵之气,只有送上寺庙将养方有一线生机。
“陛下当即震怒,后虽迫于百姓议论,未免物议如沸允许把那孩子送去寺庙,却在当年的科举考试中去掉了原本应当金榜题名的多名谢家族人,更有甚者已在朝为官的,竟然直接被以为官不正等莫须有的罪名打入大牢,剥夺官身。”
谢云衣十分惊讶:“如此,谢家与陛下岂不是…”
“自然。”宋青云平淡道,向来平静的目光突然涌出一丝骇人的阴沉:“陛下欲除世家,本为帝王之术,无可厚非,但我亦没想到陛下竟会为此不惜放任其他皇女害死太女殿下,更为不耻的是…”
她说到这儿砰的一声站起来,四处踱步,最后在谢云衣面前站定时,眼里却多了晶莹:“陛下将太女死因按在谢家头上,硬逼着她们承认,逼着太女的亲舅舅承认是自己族人下的手。”
谢云衣叹道:“人心皆是肉长…如此这般,恐怕谢家不会甘心。”
“是啊,人心皆是肉长,丞相知晓自己唯一的外甥女究竟是怎么去世,却因为陛下的缘故只能装糊涂,将此愤恨压在胸中,后来陛下仍要咄咄逼人,把太女之死栽赃给谢家,何其欺人太甚啊。”
说到这宋青云捏了捏手心,尽力控制着声线:“太女殿下聪颖仁爱,身为老师……我竟也只能默默看着,而不能护她周全。”
“所以您才辞官隐退,到这穷乡僻壤来?”谢云衣曾猜想过老师是得罪当今圣上,又或者有何抱负不得施展对官场失望才到这地方避世,却没想到老师竟是因为愧疚。
可仔细一想,老师是难得的赤诚正直善良之人,眼睁睁看着学生死去而不能救,这样的打击对她不可谓之不大。
“没过几年我便向陛下提交辞呈,再后来带着家眷来到这教书育人。”宋青云深吸一口气,似乎不想再提当年的波折,说了这样一句平直的结果。
她喝了口茶,之前浑身洋溢的戾气渐渐被重新隐藏。
“身为老师,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宋青云从此不愿再踏入京城,亦不愿再登天子堂。
谢云衣明白辞官或许没有老师说的那么简单,可老师既然不愿意多说,她自然也会顺着往下,不会再揭人伤疤,她没这个爱好。
“若无老师授业,学生如何能有今日之成功。”
谢云衣岔开话题,没有刨根问底,细心地转移了话题,尽管有些生硬。